陆丞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沉yin了一下,慢慢道:“我确实有了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这样,你先对着摄像机练习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
……
谢迟迟看着陆丞出门的背影,慢慢垮下了双肩。
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不专业的一面,让她感觉有些难堪。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努力遗忘这种失落,蹦跳着把练功房的摄像机支好,然后强迫自己沉浸到角色里,面对着镜头,皱着眉,第一百零一次地重复道:“两个月没来看你,一来就和你说这个……”
在四面围绕的镜子前,她用各种表情——低落的、愤怒的、哭泣的,一遍又遍地揣摩、练习台词,直至被再一次推门而入的陆丞所打断。
陆丞:“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个东西。”
谢迟迟好奇地跟上他。
两个人来到了陆丞的那间布置奢华设施先进的家庭影院,房间里有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
在对方比出ok的手势后,陆丞请谢迟迟坐下,然后闭上了灯光。
面前一面墙大小的的银幕渐渐亮起,车水马龙的声音,从环绕的音响里传出。
……
晃动的镜头从马路上掠过,快速走过的行人,在寒风中无不裹着羽绒服,汇聚成城市不息的人流。
由远及近,镜头最后定格在一处地铁口,一个手捧鞋垫的女人脸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女人,穿得还是秋衣,被寒风吹得枣红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正近乎机械地向所有通过地铁的人展示她手里简陋的红鞋垫。
一个系着红围巾,穿着不合身的毛衣的五六岁小男孩,正围绕着她,在人行道的方格砖间跳来跳去,自得其乐。
女人的目光麻木呆滞,唯有瞥过男孩时,才微微泛出一丝母性的柔光。
仅仅是简单几个镜头,这位年轻母亲脸上那种疲惫和无力感,就透过屏幕扑面而来,紧紧地攥住了谢迟迟的心,让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部名叫的纪录片,刚剪好的,还没有送审。”坐在她身边的陆丞这样说道。
谢迟迟呼吸一滞,这才明白,难怪这部片子是由人专程送来。
此时,影片的画外音才悠然响起,伴随着晃动切换的镜头,讲述起有关这对母子的故事,也把谢迟迟的注意力,重新拽入了片中。
镜头前的年轻母亲才二十四岁,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家庭暴力,一个人带着孩子逃离了农村,在一座三线小城逗留谋生。
女人每天批发一些针头线脑,在地铁口摆摊兜售,凭借二三十块维持着拮据生活。
录制时恰逢寒冬,实在天寒地冻受不了时,她会抱着孩子躲在商场门口,蹭蹭暖气,活动活动手脚。每到这个时候,年幼的孩子就会捡起地上花花绿绿的广告纸,期待地看着妈妈把它叠成纸飞机。
而纸飞机的每一次飞翔,都让这个年幼的孩子双眼迸发出无边欢喜。
当摄制组问这位母亲,凭借她这样稀薄的收入,孩子以后念书的问题该怎么解决时。
女人面对镜头,双眼第一次内疚地下垂,咬肌僵硬地彭起,许久,才似笑似哭地答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从始至终,这位母亲都没有流过眼泪。
但银幕前,谢迟迟已经以泪洗面。
……
这是一部将视角对准了底层人民生活的纪录片。
其中,有自闭症儿童家庭、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失独的中年父母,疲惫的快递小哥和等待心脏配型的少女。
他们都在生活的琐碎里,苦涩地挣扎奔命。
在这一张张平凡无奇却写满故事的脸上,谢迟迟没有见到任何大哭或大笑。
不论背负了怎样沉重的苦难,他们都只是像犁着盐碱地的老黄牛一样,埋下头,喘一口粗气,颤巍巍地继续向前,再向前。
两小时的影片结束后,谢迟迟感觉自己的衣领都快被眼泪打shi了。
当陆丞将母带退出,交给工作人员带回公司,然后返回谢迟迟身边,将纸巾递给她时。
谢迟迟才勉强从纪录片中的镜头里回过神来,接过纸巾一边擦拭,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陆总,我这次真的明白我的问题在哪里了。”
想到两小时前自己怀揣的不解,谢迟迟就感觉极度的羞愧。
简直就如同“何以不食rou糜”般可笑。
表演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国仇家恨、名角大腕,也有凡尘俗世、人间万象。
所以,演员的表情也并不是只有加强冲击力的“加法”,有时候也更需要“减法”。
就如同这些身处底层的普通人,他们的脸上,在生活的压榨下,表情永远都是隐忍的,压抑的,克制的,甚至是卑微的……那种于无声处的微妙里,才是演员表演的偌大天地。
陆丞看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