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正热火朝天搓麻将,猝不及防地被开到最大音量的国产机放的英文铃声吓一跳,骂了句哪个不长眼的十三点,别把自己手气赶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个的手机,昨天才换的新铃声。
“可以啊老刘,这么时髦,听得什么洋歌啊。”刚巧打完一圈,刘良站起来接电话,补位的小赵满脸揶揄。
他笑眯眯说:“是我闺女给我倒腾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现在小姑娘么,就是花头多。”
“哦呦——”身后众人传来羡慕的呼声。
“这就叫腔调晓得伐,人家刘老板老婆孩子热炕头,不上班还钓钓鱼,摆弄摆弄照相机,我们羡慕不来的呀。哪像我家小子,脾气臭的像坨狗屎——王老板怎么也不打了,赢了钱就想跑是伐,坐下坐下!”
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另一桌还吆五喝六地摇骰子,笑声和骂声夹杂在一起,吵得天花板都要掀翻,叫人不吃老酒也满面红光。
刘良握紧了手机,直到走出喧闹的小房间站在狭窄的过道上才按了接听,头顶上悬挂着不知道谁家的胸罩和内裤。
“你人呢——”自己的婆娘嗓门一向大,今天打电话来倒是心平气和安安静静同他讲话。
“这个月的生活费你还没打给笑笑,她急着交报名费,有时间你就给她打过去吧。”
不等他开口,电话就挂断了,刘良张了张嘴,也没敢再回拨,只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好久,好久。
老婆在半年前就跟他离了婚,女儿跟了老婆,自己每个月打一千五的生活费过去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要说日子,钱方面过得反倒比以前轻松,只给个一千五出去,剩余自己怎么花都行,可生活上缺了给体己的人,又暂时不想找旁的。
也算是活得有够窝囊,虚岁怎么算也是快四十五的人了,人到中年却啥也没活明白,多少年了还在厨房给人打下手,切配菜学摆盘。在外人眼里自己是个小日子过着,小老酒喝着的幸福男人,没事还朋友圈晒晒钓鱼成果,或是今天又举着他那大价钱单反去拍个什么花花草草了。
其实只有刘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最好面子:钓鱼竿和单反摄影机是贷款买的,既是导火索又是被琐事绑架的生活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和老婆闹得离婚收场,手机铃声是自己改了换的却谎称是女儿弄的,因为想伪造出被孩子喜欢的爸爸形象,离婚的事除了双方爹妈和女儿谁都不知道,亲戚那边等过年见面再想办法忽悠过去吧。
谁又知道他心底有多嫉妒小赵,年纪轻轻入行,配菜就切得比他还好;还有老王,掌主勺的总归是个铁饭碗,换谁都不会换他,赚的也多;老李,左右逢源,长了张弥勒佛的福气脸,管谁都喊老板,谁都爱听他讲话,谁都不得罪,号召力特别大,他群里喊一声要玩儿给什么,不管当时在说啥,都有几十个回应的,儿子也出息,听说被名校录取了... ...
肚子里的酸水跟下雨天的被淹的Yin沟道似的漫出来了,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把烟从牌桌上带走,可回去估计又要被薅着不让走再打几圈,本来今天是琢磨着看能不能赢点小钱拿去晚上吃烧烤,结果把把不顺,倒输的灰头土面,直接走了也好。
微信上跟组局的老李说了声自己先回去了,对方还没回,估计是忙着摸牌没工夫搭理别的,反正也打过招呼了。
在走回去的路上退出微信,刘良登上了微博,在现在他这个圈子里也就只有刘良用微博了。要说刘良唯一的长处,那勉强也能咬牙说是他接收新事物的速度快些,自从他把拍的东西发了微博超话后,竟然有了点小粉丝,他们称赞刘良拍的东西很有生活的烟火气。
于是刘良把这儿当作了喘息地,隔着网络他也大胆地多,偶有摄影大佬不经意点赞或评论了他一句,刘良就忙不迭凑上去跟对方互动,到后来还真跟几个圈子里有名的摄影师互粉,也有粉丝顺着大佬的点赞找到他的微博来关注,网上的吹捧让刘良无端中对现实生活中的酒rou朋友起了优越感,尽管忍着没有表露,但总会有光透出有缝隙的墙,他估计老王他们多少都有在背后议论他,连私下凑的赌局也很少喊他了,好容易这次终于叫上他了,那他就必须撑下去,撑住他的面子,不让人沿着缝隙看到他心里头早已破败不堪的烂棉絮。
刘良不断刷新着微博页面,他拍了点新东西放上,近期的点赞数和评论数远不如从前他刚开始拍照的时期了,这让刘良不免有些焦躁。
更让他焦躁不已的是,前不久他发现跟自己互关的几位比他有名太多的摄影师彼此私交颇深,私底下有建群玩,而且不止他们,还有几个在自己消沉时没发东西之间悄悄火起来的新人也在里面,在微博上互动时他们时常说起自己不知道的事,小粉丝们大呼大佬们的世界。
但这其中,没有自己!
现实生活中已经是个失败者了,难得在业余爱好里也寡不得志吗?
刘良莫名出离愤怒了。
他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靠隔着一层互联网的关系,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