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琸倒是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嘴角,略一抬手,傲慢又不失礼仪道:“邵公子,别来无恙。上次与君一别,一年有余了,时间过得也真快。你千里迢迢过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倒是叫本王吃了一惊。”
阮韶失笑,“阿宁,我真羡慕你的直爽简单。”
旱路转水路,水路又转旱路,商队终于行至大庸的中山国地界。中山国位于西海,建都平城。沿途过来,只见海产丰富,到处都可见售卖鱼贝虾蟹,沿海的地里还有块块盐田。
几日后,一队简便的商队模样的车马,踏着清晨的薄雾,从宁王府出发,一路向北而去。如今庸越两国通商频繁,这样的商队多如牛毛,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惹起过多的关注。若说特别之处,大概就是领队的公子年轻俊美,如琼枝玉树一般,虽很少露面,可每次一露面,必然引来不少关注,和女子爱慕的视线。
阮韶呵呵轻笑起来。
阮韶没有回头,轻声道:“为什么要去看他?”
阮韶只带着阿姜和一个侍卫出了门,乘坐一辆小车来到中山王府,递了帖子求见中山王。
王府修建得精美恢宏,雕梁画栋,十分气派。可阮韶无心观赏,袖角也被手心的汗浸湿了一块。他忽然哂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紧张成这个样子,平生前所未有过。难道真的是近情心怯?
刘琸正弯腰在案上临着碑文,写完最后几笔,才搁下笔直起身,朝阮韶转了过去。
“并不是为了他才闹的。”阮韶说,“陛下疯魔了,我没有其他法子让他清醒过来。我那时也是被他逼上了绝路罢了。”
阮韶含着笑的视线猛地对上他冷淡的双目,犹如热炭落如凉水中,发出滋地一声响,冒出阵阵白烟。可笑容还是维持着,嘴里要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书房十分宽敞,摆设雅致。阮韶也没来得及观察,视线匆匆搜寻,在东厢书桌前找到了刘琸的身影。他微微笑着,轻轻走了过去。
“不知道?”
阮韶微微笑,提着衣摆,跟着那位管事进了王府。
冷冰冰的措辞冻得阮韶不知所措。他嘴角的笑苦涩地僵着,茫然应对道:“原本就是……许久不见……过来拜访。不知道打搅了你……王爷了……”
“邵公子,到了。”管事躬身一请,“王爷就在书房里等着您。”
阮韶谢过管事,深吸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走进了书房。
阮韶怔怔。刘琸在笑,可那笑容并没有进入眼睛里,他看的清清楚楚。
“你有没有想过去中山国看看?”许书宁不知何时走到阮韶背后。
阮韶看到这里,放下了心。虽然皇帝将刘琸排挤出了政治中心,可中山地产富饶,山水秀丽,倒是个安居之处。
两岸荷花中,照旧有小船穿梭不息,船娘婉转地唱着歌。等到日暮西沉,月上树梢,荷花丛里渔火点点,在风中飘摇。
门口侍卫见阮韶相貌谈吐都不俗,立刻进去禀报。过了一炷香的时候,那侍卫回来,还带着一位管事,道,王爷请公子进去。
等下见了刘琸,要记得把这插曲告诉他。他肯定会被逗得很开心。到时候一定也要问他,他知道自己来了,紧张急迫不?
阮韶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这可是自欺欺人?你难道要和我说,你不喜欢刘琸?”
“你就要为了一个‘可笑’,而错过幸福吗?”许书宁摇头,“为什么不能爱上仇人,你就为了赌那一口气?你若还放不下他当年对你的折辱,那你更该回去,把他也折辱回来好了。反正他那么爱你,没准还甘之如饴呢。”
商队终于到了平城。家丁早就提前在城里租了一处宅院。安顿下来后,阮韶沐浴更衣,先穿了一件蓝色的衣衫,后来想起刘琸以前说过爱看他穿青衣,便又换了一件青衫,然后按照越国的习惯,戴了一顶纱帽,腰系玉带。镜子里,年轻公子俊美翩翩,犹如玉树临风。阮韶朝自己笑笑,觉得好似个要见情人的女子似的,有点矫情了。
他一路过来,下榻客栈时,也会听茶楼里的人闲聊。路人提到中山王,也都是恭敬爱戴,说他轻徭薄赋,律法公正,回藩国后还彻底清扫了土匪流寇,治下十分清平。似乎唯一不好,就是王爷子息不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又说道皇帝的儿子缘也薄,如今太子还那么小,担心将来外戚专权云云。
“我知道你觉得我笨。”许书宁白他一眼,“我话已至此。而且谁叫你必须以宁王的身份出门了?去见见他吧,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也省得我日日看你愁眉苦脸的心烦。”
够烈,江水不够清。
“我确实想念他,可那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我和他如仇人般纠缠了那么多年,哪里能说爱就爱的,太可笑了。”
“你不是很想他吗?为了他,甚至不惜和陛下闹成那样。”
刘琸忽而笑道:“宁王殿下何须这么客气?你我同为王侯,尽管你现在微服出游,也用不着如此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