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你变了
晚饭是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的。
黑胡桃木长桌两侧,厉晟同林星源各占据一端,林瑰夏看看左侧,厉晟正笑眯眯看着她,小指不经意勾挑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右侧,林星源正用擦手巾擦着手背,似感受到她目光,极淡地回望她一眼。
林瑰夏想了一下,抽了椅子,不偏不倚坐在两人正当中。
就餐的过程中,厉晟特地挑了些林星源幼时的趣事来讲,哪怕平凡无奇的小事,由这个男人来说也显得生动有趣,林瑰夏听得津津有味,林星源却兴致缺缺。
后来话题引到了她自己身上,林星源才稍微听得认真些,这回却换成林瑰夏坐立不安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诡异气氛就像班主任同家长会谈,手里的餐勺放下,却是再没心情吃下去了。
许是看出她的焦躁,林星源终于良心发现,慢腾腾用餐巾擦了嘴,朝她挥了手,“出去转一会儿,别跑太远。”
林瑰夏如得大赦,三两步出了门,回头再看桌前的两人,只觉得他们与时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琢磨不出。
许是因厉晟眼角笑意淡了些,显得眼神有些冰冷,而林星源眼里隐含着厉色,不似平日的凡事皆不在心的漠然。
因穿着拘谨不便,林瑰夏只能沿着小桥边慢悠悠地走,没走出几步就顿了身,朝着河水的涟漪发着呆。
这会儿得了空闲,她不禁回想起方才那场被强行切断的对战——作为最富庶和平的星球居民,银星上的人们生活安逸,生性无争,即便在虚拟世界的战斗也沿袭了这种特质,凡事先摆出守势,便提前输了一半。
那个叫飞鸾的却有些不同,在他身上找不到畏惧,相反,是连自己都算计在内的虑谋,哪怕生死对决,于这人而言也不过是消遣罢了,不知为何,林瑰夏隐约生出这样的认知。
被袖口卷边蕾丝衬得分外柔细的手腕翻转,一个宛如临水照影的优美手势,无人知道她心里正闪回着怎样的惊险场面。
她在复盘战局,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之策划了多久。
越想下去,林瑰夏的脸色就越是苍白,她无意识咬住唇,对方哪里是同她势均力敌,分明是在放水,戏耍她罢了。
葱白的指落下,沿着水纹缓慢地抚过,水面映出的夕阳也被揉碎,粼粼地自指尖颤动,很快,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也将消失了。
“……给我一个你妥协的理由。”林星源缓缓放下水杯,指掌在滚烫的杯身摩挲了几下,他的眼瞳沉沉,即便灯光映照也望不见底。
厉晟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声,“星源,这是由元老会共同决定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也该知道处在某种位置是没有任性的权利的。”
见林星源仍盯着他,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厉晟又道,“这几百年里,咱们昶国夹在极东与梵南之间,处境尴尬,这你是知道的。”他垂下眼去,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做出这神情,意外带有一种不合年龄的纤弱,“当年姨母联姻往司弥,是向极东那一边靠拢的讯号,却出了……那样的事,那之后,教宗和谈氏都想得到你,是母亲力排众议才把你留下的。”
“也因为这个,元老会一直很不满,特别是在天喋之变以后,他们更加感到危机,所以如你所见,他们迫切想要释放出信号,昶不是教会的敌人。”
他说的“姨母”,指的是林星源的生母,女帝厉戕元一母同胞的妹妹,厉姒宁,当年嫁往极东之国司弥,却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美人。
这无疑是林星源心头最深的软肋,于是他无声叹了口气,还是让步了。
“距离……贝斯特洛的部署,还有多长时间?”
厉晟以指蘸了茶水,缓缓在桌上写出一个数字。
“我知道了。”
林星源望了眼窗外,不远处的河道旁,白衣纤影正弯下腰,缓缓拨弄河水。从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小小的侧脸。
身旁无人的时候,少女的脸上总是吝于做出表情的,那些柔软稚嫩也随着笑容一并淡去,化作仄暗的凉薄,这才是她的本质。
啧,和父亲没有半点相像。
他话语没有停顿地继续道,“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想借我说服元老会,那就太高看我了。”
如果林歇还活着,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在他死去五年,曾依存在他名下的势力不断被两派蚕食的现在,林星源可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有这种能力。
何况,他根本也不屑掺合银星上这些狗咬狗的权斗。
厉晟淡淡地笑了,“你觉得我把这些告诉你,是为了要把你拉进保皇派和元老会的内斗么。”
林星源没吭声,显然默认了他的说法。
“呵,猜错了。”
厉晟抬起手,指缓缓指向窗外,慢条斯理的话语在林星源耳中是一贯的讨厌,“让我先来猜猜,你从米德加特地赶回来,是担心那孩子的安危吧?一生从无污点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