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诏书送抵上郡时,我正在同韩信比骑射。
昔年他随我入宫时骑射之术尚不及我,如今却也已远胜于我了。
我搭箭开弓,一箭正要放出时却听传召之人远远而来,那原本正朝靶心而去的一箭便歪了歪,擦着靶子而过。
嬴政,死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莫大的不真实。
我当即便离开上郡回赶咸阳,但半路上,我遇到了劫杀。
我受伤了,一侧的胳膊连同整条手臂几乎都被废掉,幸运的是敌人已经死光了,我却还活着。
与我同行的兵士已然死了个干净,我扯下衣摆以另一只手和牙齿勉强包扎止血,而后继续朝着咸阳而去。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我的视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失血过多使我的大脑开始眩晕,盛夏时节赶路时出汗浸染着我的伤口,长时间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我的身体开始脱力,坐在马背上时已然握不住缰绳。
我看到视线的尽头,远远的城墙上“咸阳”二字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而接下来迎接我的,便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再次清醒过来时,我发现我正躺在床上,鼻尖有熟悉的熏香之味。
身体一动时锥心的痛楚从肩膀上传递而来,使我不得不放弃了坐起身子的打算。
我扭头望向床帐之外,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陈设布局都是那样熟悉——这里是我的寝宫。
我的大脑一阵刺痛,当我反射性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时,旁边已经有宫人为我呈上了汤药。
那不是任何一个我熟悉的面孔,我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个在寝殿中服侍的宫人,却发现这其中我一个都没见过。
我的瞳孔微缩,并未去看那药,只问他是谁让他们来服侍我。
而那个宫人回答,自然是陛下。
陛下?父皇?
那宫人却未再回答,只道陛下不时便会来看我,让我且先休息。
我并没有其他选择,只有躺在床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而我等到的却并不是嬴政,而是胡亥。
他穿着玄色金龙的衮服出现在了我的床前,撤下那碗已经放凉了的汤药,令人煎了新的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没有张口,只那样看着他,直到他低头唤着我,“皇兄。”
他倒是还知我是他的皇兄。
我说,“父皇呢?”
他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嬴政的死亡。
“你给他下了药?”我继续问胡亥,却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他似乎是铁了心不想回答我任何问题了,却仍执拗地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我唇边。
我冷笑,“这里头又掺了什么?是让我死的无声无息,还是让我半死不活?”
他依旧是沉默着的,看向我的目光复杂,却丝毫没有悔意。
“胡亥,我想过很多人会害我,可我从未想过最终那个人是你。”
我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那么幼小的孩子的时候,跪在骊少史面前时曾经看我的那一眼。
我努力了这么些年,自以为他已然被我改变,却不曾想所有的一切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然注定。
也许我还应该庆幸,至少他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直接一道诏书赐死我,这大抵已经是我养他这么些年最后的情谊了。
我最终还是喝下了那份汤药,我知他不会杀我,不然也便不必特地将我救活了。
他只说我身受重伤需要静养,便这样将我软禁在了我的寝宫之中,除了那几个由他安排的宫人之外我见不到任何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有人职守。
他就这么成了皇帝,秦二世,胡亥。
他把很多的时间花在我这里,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朝政,只陪着我读书写字。一如很多年前我陪着他那样。
也许是怕我待的太过无聊,他收集了许许多多奇珍异宝或是奇技yIn巧之物送到我这里,日日陪我一起玩乐。
我不知他这番作态又是为了什么,他既是当真想当这个皇帝那就该杀了我,而不是如此这般不知所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我见到了赵高。
他来见我,并且还带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大泽乡那边反了。
换句话说,历史上着名的陈胜吴广起义发生了。
所以你看,事实证明有些事它要发生就一定会发生,哪怕已经减免了赋税,百姓的日子绝对没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该反还是要反的。
暴政?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陈胜吴广一反,昔年的六国贵族纷纷响应,包括项羽刘邦在内秦汉时期那些诸侯名将们打着反秦复国的旗号集结了一众兵士,朝着咸阳汹汹而来。
自此,在十数年和平之后,天下彻底再次陷入了乱世。
此时,三十万秦军正随蒙恬远戍长城,王翦王贲父子多年不理军务,一时之间,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