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一片沉寂,杨奎坐得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眼睛直直盯着车壁,附在膝盖的大手早已shi汗漉漉,他还从未有过这般窘迫时刻。
本来他是要骑马跟随的,奈何他牵来的两匹马,一匹被萧川夺去,一匹被朱皮三儿占走,便是连赶车的活儿,都被那白毛男人强了先机,迫得他只能与她同乘一车,却是如坐针毡。
你很紧张?景昔拢袖,靠在车壁上眯眸打量起他。
突闻其声,杨奎骇了一刻,连忙摇头:怎会。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紧张何事。
他不紧张,要紧张也是她才对,杨奎放松几番了身子,学着她靠在车厢上。
景昔一笑,缓缓道:之前你在何处当差?
御城侍卫六品侯官。
哦?原是三哥的贴身侍卫。
闻言,杨奎惊愕望向她。这女人说三哥,那她是失踪多年的九公主?
见她浅笑盯着他,杨奎忙又低了头:不是,殿外侍卫。
景昔凝眸,看他额头密汗涔涔,心中低笑。她自然知晓一个六品侍卫是无法近得龙身,那般言语,不过是想亮明身份,打压他,威胁他。
此人武功不弱,且心性耿直,值得收为己用,且她不用相问,便知他为何会调来此处。
一个皇城六品侍卫,前途似锦,如今却被扔在这边境牢狱做了无名小卒,大志难舒,全现于容。
景昔轻叹一息:你武功不弱,剑法娴熟,却无应变之机,不够灵敏,但这并非是你技不如人,至于原因为何,你应是心中明了,杨家剑法,攻守兼备,可惜了。
杨奎一时讶然,她竟知道杨家剑法。
长平杨氏之家,剑法齐天,奈何家道中落,到他这一脉,已是丁火零落,剑术更是不复鼎盛。
但他仅与她交过一次手,她便能观剑知因,可见其心思缜密,并非是他所想的无能之辈。
我曾在皇城追捕刺客时,误伤了魏贵妃,虽是圣上未有追究,但自此之后,握了剑便会紧张。杨奎垂眸,声音越说越小,这是他心中Yin霾,且从未与人提及过。
景昔轻笑:我道是何事,老马还有失蹄之时,太过纠结一事,便会深陷其中,越挫越败。
杨奎抬眸,神色复杂望向她。
倏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他整个身子失了力得朝她栽去。
这一栽,有些巧了,有些重了,双唇猝不及防撞上她柔唇。
面容相对,只一瞬,他瞪大双眸,连忙撑起身,呼吸急促坐向车尾,支吾出声:失失礼。
景昔哪有心思听他言道,被他这铁一般魁梧身子撞上,她整个人都要魂归西去。
见她唇角丝丝血迹,杨奎耳根一热,当下更是羞愧,急了眉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适才慌乱下他微微张了嘴,哪成想会咬到她,且还将她碰出血来,便是这窘迫之际,胯下奎二哥都不忘抖着脑袋凑热闹,羞得他都想夺车而逃。
景昔起身,车帘一撩低声气语:小弦子,怎么回事?
赵弦宁勒紧缰绳:村路坎坷,快进去坐稳了
然他话未说完,马车又是颠簸了一下,景昔不备,脑袋撞在车壁上,看得杨奎心中咯噔一下,想去扶她,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她是有夫之妇,是名珠有主的人,虽他不知那男人去了何处,与她感情如何,但他杨奎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不喜做那挖人墙角之事。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景昔摇摇晃晃下了车。
见状,赵弦宁忙扶过她,皱了眉道:怎么坐个马车还坐得鼻青脸肿。
你好意思说。景昔气声,白了他一眼朝院中行去。
下了马,萧川上前,深有同情拍了拍杨奎肩膀。他这兄弟对女人生恐,平日连秦楼楚馆都不沾,生得血气方刚,却是怕女人,看他这般面容通红模样,也知他适才定是受了不少罪。
景昔立在院内石磨旁,望着上面风干血迹,问声:这一家五口可是一剑封喉而死?
昨夜她观了卷宗,两月前,淮水村郭氏一家惨遭屠杀,不久,司狱刘义便落井而亡,当时,他正是彻查此案。
身后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她问何人。
景昔回过身来:宜良,你说。
闻言,朱宜良上前:如大人所言,皆是一剑封喉而亡。
一剑封喉景昔踱步冥思了半刻,蹲身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儿递给他,他们都是在何地而亡,用这个,点出来。
朱宜良不敢怠慢,接过石子朝房门行去:郭氏与老妇,死在了榻边。
说着,他弯腰将一颗石子儿放在所指地上。
那个男人,也就是郭壮,死在了桌旁。
放完石子儿,他又来到院内。
两个孩子,大儿倒在簸箕上,小儿倒在远一些石磨旁。
景昔皱眉望着地上石子儿,缓缓抬眸:连栅门都没逃出,凶手武功竟如此之高,这郭氏一家可有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