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缓步绕过屏风,一眼便看见侧卧背对的卫氏东君,吹灭床边红烛,蹑手蹑脚地爬进内沿,轻轻躺下,准备安然入睡的沈家西子倏忽之间,被人搂住腰肢,腿上也压了一只重物,顿时动弹不得。
“沈小七,跟我走,好么?”
“什么?”
沉寂许久,沈遇几乎觉得方才的对话是自己的梦境,抑或只是卫莲无须回应的梦呓,耳边又闻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还有一句轻飘飘的应答,“无事,睡吧。”
沈遇实在被折腾的狠了,转眼就昏昏沉沉入了梦乡,迷蒙中似乎有人问:“你的脚,是怎么弄的?”沈遇记不清自己是回了一句“虫子咬的。”还是被魇住了无法张嘴应答,之后的梦境再无人声。
再睁眼时,绛纱轻幔已不见,青帐沉沉,一如往常,沈遇转身侧躺,一只手伸出帐外,闭眼哼道:“阿妧,我要喝水。”
屋内静了一会,方有轻微脚步声缓缓行起,榻上的小侯爷感觉到手背被温热的杯壁碰了碰,收回手支起身子,接过热茶一饮而尽,递回杯子,阿妧却不接,本想捏着茶杯继续酣眠,不甚清醒的脑子突然灵光闪现,余光果然扫到了那人的藏青锦靴,急忙翻身下床,却忘了腿间不适,腰筋酸软,直直地摔倒在地,手中紧握的青玉白瓷“嘭”地应声而碎,碎片无声地扎进手心,沈遇觉得有些疼,望向一旁跪着的侍女,“阿妧,你都不来扶我!”
瞟着在自家少君床前守了一夜的建安侯一言不发地离去,背影倒是有几分萧索,沈妧被自己无端的臆想惊到,抬头就瞧见小侯爷直接拔出了一块扎进血rou的瓷片,“轻点,我的小少君哎!”心急如焚的小侍女连忙起身,锤了几下发麻的腿,爬到小柜子旁边翻找起来。
沈遇的眼眶有些发酸,之前明明不觉委屈,看到有人为自己心疼便矫情起来了,俯身抱住自己的阿妧,安慰道:“别找了,伤口不深的。”
沈妧的动作小了些,好不容易摸到装着金创药的小瓶,轻轻拉过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细细查验没有细碎白瓷后,才对着伤口倾斜瓶口,“忍着点,有些疼。”
“嘶!这什么药,好像更疼了…”瞄到小侍女紧蹙的眉头,沈遇索性撒起娇来,“阿妧,好疼啊!”
“疼也忍着,也该叫你受些疼!”沈妧心疼的不行,偏偏不敢再惯着这般不知轻重的小侯爷,若是日后沈天阑不在了,可怎么好……
沈遇摩挲着手上缠紧的白布条,沉默不过良晌,小侍女却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兀自懊恼,正打算改口,却听自家少君低声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
沈妧瞅着小少君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听闻,卫氏想带少君走,被刚从宫里回来的侯爷撞个正着,现在卫氏还在侯府暗牢里……”
“谁跟你说的?”
“……”
“沈秋嬣未免太闲了。”沈小侯爷下意识地攥紧手指,沈妧赶紧扒开,鲜红还是浸染过了白布,还没来得及解开就见少君倏地缩回手指,道:“阿妧,你先下去吧。”
沈妧回首便看见了身似茂竹,猗猗可停云的沈侯,转过身屈膝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内室。
沈天阑伸出别在身后的手,净白瓷瓶被轻放在桌上,沈遇只问:“卫莲呢?”
那人确是不答,拉起他的手腕,却被沈遇挣开,于是那人再捉,沈遇挣不开,染血的布带被解开,那人才回了一句,“在地牢。”
沈遇又挣了挣,带着那人的手臂轻晃,“带我去。”
那人默了半晌,抓紧他的手,“先上药。”
沈府的地牢并不在地底下,而在兰苑附近的某个院落,开门可见羲和按辔,推窗即闻飞廉捉风。虽然沈天阑在路上刻意放缓了步子,到达锁秋阁时,沈遇已是两股战战,沈侯贵人事忙,径直去了兰苑,小侯爷在外边揉了会儿僵腰酸腿才推门而入。一眼便扫到了歪在软塌上的卫氏东君,卫莲屈肘撑起半边身体,把手上东西放到桌上,脸上是一贯的风流恣意,“小狐狸,你来啦。”
沈遇心里有气,不想应他,于是东君再唤,“沈七,沈小七,沈郎…”
“卫莲。”
“嗯,我在。”
“狐狸面具是别人的,名,也是别人的。”
“嗯,我知道。”
“知道?”
“嗯,昨晚若能高飞远走,做你的妾亦无不可。碎叶城南北通衢,先…”
“卫莲……”
“……”
“抱歉。”
“无妨,”卫莲坐姿微调,背靠白墙,手臂随意搭在曲起的左腿膝上,目犹缱绻,未言先笑,“在下卫偃辛之子卫莲,表字容葭,敢问座前西子尊名?”
沈遇转身,持起玉色斑驳的矮杯长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我会与侯爷解释,此番祸及东君,着实不该…”
“沈七……”榻上少阳稍稍倾身,面覆寒霜,出声却是克制的温柔,“别这样。”
桌边站着的少Yin执杯轻啄水面,接道:“赔礼会速速送至府上,请东君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