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元收我入门时是冬天,人间大雪纷飞,四处饥荒显现,南宗山门之内却一派祥和,在灵力的加持下春意盎然。若从山脚徒步走上山,便能触到递减的寒意,山阶两侧,由皑皑的白逐步染成红枫遍野,不过数百步,又漫山茂密的绿林,最后一步登顶,周身蓦然一变,春花灿烂四现,八仙含笑花团锦簇,翠雀迎春姹紫嫣红。
这日一早,一名小道童敲开我房门。
“公子,真君请您今日辰时三刻去往后殿。”
我本还打算如往常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这么一说,我猛地一个翻身起来,瞬间清醒不少。
“真君可有透露所为何事?”
“是拜师之事。”说罢,门外没了声息。我赤脚下去推门开门,门外只有一只引路的纸鹤。我伸手点点它,它还灵巧地躲开了。我玩心大起,一把捉住纸鹤的翅膀,拈起来放在掌心细看。
下一秒,纸鹤扑棱棱冲出我的掌心,朝一个方向飞去。
糟了,南宗的地界我人生地不熟,虽在此养伤多时,但为少惹麻烦,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纸鹤一走,我可如何是好。
我看也不看,连忙随手披了件衣服跟上去。此处是后山,地上碎石不少,我没来得及穿鞋,顾头不顾尾远远地缀在纸鹤后头,完全跑不快。转眼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纸鹤早不在我视线之内。
我慌里慌张地在林子里绕了几圈,实在走不动了,慢下脚步,走到一棵大树边上,愤愤地锤了树干一拳。
辰时三刻快到了。
天色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暗压压的。
“你在找什么。”
还有谁在林子里?
我警惕地转身。
是一个俊秀高挑的年轻人,穿着南宗弟子的服饰,眉眼有些熟悉。熟悉得令我迟疑一瞬。
他见我神情有变,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举起手,让我看他掌中的东西。
“是在找它吗?”
那只纸鹤在他掌中左右扑腾,但仿佛周身下了禁制一般,不管如何腾旋转移,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我直觉不对,心中并无找到纸鹤的欣喜,反而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朝他伸手摊开掌心道:“是。道友能否将它还给我。”
他静静地听完,二话不说一拢掌心。
再摊开,雪白的粉末从他手中簌簌地落到泥土里。
“你!”我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你就是伏元真君带回来的那个小子?”他走近些,绕着我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我,“没个徒弟的模样,反倒像是娈宠。”
我下意识扯扯自己的衣裳,低头一看,是那日真君带我从水牢刑地离开时,丢给我的那条外衫。我出来得匆忙,衣衫不整,又披着他人的外衫,任谁一看也觉不妥。
我的脸霎时烧起来似的,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我与真君两相清白,岂是你说的那般腌臜关系……”
他听了却笑,一把捉住我的腕子:“瞧,这只镯子也在你手上,你还说什么与他清清白白?”
我甩开他转身要走,未出十步,眼前景色一花,我竟回到了原地。他似笑非笑,道:“此处有我设下的禁制,禁制大小全凭灵力。我学艺不Jing,只得造出十步禁制,比不得伏元真君。委屈你在这小地方陪我聊聊了。”
我心中一惊,放出灵力试探,一股深厚的力量自指尖压迫而来,我连忙撤力后退。
这是……结界?
结界之术并不算难习,但他年纪轻轻,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设下此等结界。
“你究竟是何人?”
“齐会真。”他敛去笑容,“你的师父齐会鸣,是我长兄。”
我退一步,但来不及了,一柄有血槽的剑贴在我的脖颈上。
“说,齐会鸣去哪儿了。”剑锋逐渐压下来,在我脖颈上划出一线血痕。
“他死了。”我咬牙道,“他遭禁术反噬,灰飞烟灭,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
话音未落,远远一股剑气袭来,齐会真急急收剑,旋身而退。但听一声巨响,他方才站的地方出现一道狰狞深刻的凿痕。
是伏元。我侧首望去,一人白衣胜雪,御剑而来。
齐会真将剑抛到另一只手上,挽了个花道:“结界破了。看来,你对真君来说很重要。”说罢,他悄声遁入树林深处,再无声息。
我顾不得思考他的话,喜不自禁地朝伏元跑去。岂料近了一看,伏元面无表情,我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沉没,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辰时三刻已过,我不守时,他应当极其生气吧。
“走。”
我被他拎上去,一路无言到达后殿。
走到后殿内,我才想起道谢:“今日之事,多谢真君相救。说来真君救过无既两次,我颜无既无以回报。”我一边说,心中一边想,他是如何知晓我在后山树林里头的,也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对了,那只纸鹤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