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门关紧,从后面钻到驾驶座里,打开珍贵的暖气,一脚踩上油门,本来就没熄火的车立刻疾驰而出。
鬼知道索尼娅在后视镜看到娜塔莉娅的时候有多想撕烂这个操蛋世界的屁股。一次又一次,这个臭女人在可怜和可恶之间无缝切换,卖弄着美貌把她的人生诱入歧途,有时摆着高贵的姿态,有时又装得楚楚动人。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调转过车头,一条血路像是绘映在白色棉衣上的花纹一样染进雪里。索尼娅不妙地发现她开始懊恼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她把车停好,打开车门呢,冰冷的空气灌进来,她踩空侧脚踏摔出去,扯着她硬邦邦的军衣领子把这个该死的女人抱起来。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睫毛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白色的皮肤几乎冻到透明,如果不是她皮肤下细微朦胧的青色血管,索尼娅会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个等身人偶。真是日了狗的漂亮,让索尼娅心甘情愿犯贱似的喜欢。
低温汽油热值比不上普通的#98号,车子只跑出一百多公里就抛锚了。娜塔莉娅晕乎乎地醒了,傻不拉几地坐起来,迟钝地眨巴眼睛。索尼娅早就把她的衣服扒掉了,她现在上身只有绷带,畏畏缩缩地蜷在毯子里。索尼娅架起自热口粮,用塑料勺子把碗豆汤送到她嘴边。不会张嘴?索尼娅蹙眉,捏开娜塔莉娅的下巴把热汤倒进去。好像烫到了,对方呜呜咽咽地皱起眉头。
娜塔莉娅吃饱了又想睡,索尼娅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把弄了一会儿指南针,对未来一无所知也不屑去猜想。娜塔莉娅的舌头舔上她的脖子,软糯温热,湿湿的。她小声呢喃:“甜牛奶。”轻轻咬了一口,咂巴了两下嘴。
索尼娅往后看,远处大船上的火光绒绒,像是一个残次的太阳,或者一个燃烧的毛球,回过头来,冰白的冷色铺满前路。她和娜塔莉娅在车上睡了一觉,半夜车上的暖气就不行了,她被冻醒,娜塔莉娅还昏昏沉沉的。她把最厚的衣物里外三层裹住两人,打开车门强迫皱起小脸的娜塔莉娅下去,她背着大包下车,拉住她往前走。
走得太慢,而且娜塔莉娅还开始发热,糟透了状况。但索尼娅竟觉得还不错,她甚至觉得娜塔莉娅变成一个花瓶,一个傻子,她们就这么被冻到僵死也挺好的。她奢侈地用所剩无几的固体酒精煮沸瓶装水,抱着娜塔莉娅哄她喝下。
比起无味的热水,娜塔莉娅显然更喜欢舔她的颈子。冻天雪地的,索尼娅当然不可能由着她,她就像是严格的母亲一样拍开她的脸,但最终还是会无可奈何地抱住她。
她们顶着冰雪前行,目的地都已不再重要,两岸景色自然也没什么好欣赏的,彼此唯一的眷恋与依赖也就只剩下对方的体温。娜塔莉娅理所应当地倒下去,一步都走不动。她被索尼娅背起来,她环住她最爱的索尼娅的脖子,温暖,优美,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一泵泵涌流着活力的血液。和她萎蔫掉的肺的苟延残喘截然不同。娜塔莉娅好像恍惚间清醒过来,抑或是突然的一下醍醐灌顶,“伯爵”的称谓好像又回到了她的头衔上。
“你好贱啊。”伯爵说起话来就像是一个破风箱在鼓动,她哧哧呼呼的笑声在静谧的雪天有些刺耳,“被标记的omega都像你这么母狗吗?”
出乎意料地,索尼娅并不理会她,看来得换种方式。伯爵吃力地抬眼,纯白的冰原一望无垠,什么都看不到。
“我是故意撞车的。”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对方也会懂,果不其然索尼娅驻足了。她赶紧继续加料。
“人也是我安排暗杀的。”
“那个臭三眼也是我整的。”
“还有高中……”
她细数自己的罪行,把它们和盘托出。索尼娅把她放到地上。这正和娜塔莉娅的心意,可她的心又叛变似的慌乱起来,她开始害怕,想要被丢下又恐惧被抛弃。她吞下一口冰冷干燥的唾液,喉咙像是被尖刀滑过一样刺痛。她心知肚明自己会在这里逐渐饿、渴、累、病、死,等到极地的北风吹来霜雪把她掩埋时,她活过的痕迹也将不复存在。但她还是忍不住向耶稣祷告,祈祷索尼娅愿意为她留下哪怕只一滴滚烫的热泪。她会十分珍重地收藏在手心,两手交握乖乖地睡去,再不去打扰这个的世界。
但从来高傲冷酷的冬将军肯定不会为她这种人渣浪费情绪吧。
娜塔莉娅感到恐慌,她在心里竭尽所能地宽慰自己,告诉自己死得其所也是贵族的必备美德。索尼娅喘着粗气,不知道是被累得还是被气得。娜塔莉娅做好目送她离去的准备,但对方又把她拖起来,背起来,用粗围巾缠住她们彼此的腰。
索尼娅不想浪费身体里参与的热量与水分,言简意赅地骂了一句臭婊子。背着娜塔莉娅艰难前行,或者说连拖带拽地半走半爬。娜塔莉娅的眼泪滴落进她领子里,离开眼眶的时候尚还滚烫,被布料承接时就已变成了冰晶。
“索尼娅。我觉得好热啊。”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她快要被火苗一般的索尼娅烧成灰烬了。
“嗯。热点好。”索尼娅回答她,冻僵的腿重复迈步的机械运动。
她们都会死,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