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出现在屏幕之上,克维尔的心沉至谷底,他费劲一切力气阻止倒计时进行,最终获得的却仍是“项目无法中止”的警告标语。
高温从实验室更为深层的地方传来,被炙烤的墙皮不断脱落,上方的震击和下层的崩塌从未停歇,震耳欲聋的噪音几乎剥夺西斯的听力。哨兵气急地一拳砸在光屏上,却于事无补。
底层炸弹的启动信号连接在诺文登公爵身上,当他死亡之时便启动计时,爆发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自然时间归零;另一种则是被目标引线引动。
当西斯和克维尔都离开既定侦查范围时,定时炸弹将提前引爆。
他们的生命被拴在死亡之上,踩踏不过危机,只是火光的陪葬品。
西斯看不见光屏上的内容,亦分析不出其中的意思。他仅是感觉到克维尔的指尖冷的像块冰,呼吸极为沉重,鲜少出现的无力感近乎淹没一切。西斯试图在黑暗中摸索克维尔的轮廓,却被他攥住指尖。
他的动作急切又果决,像是把生命的全部押在这一握。
紧接着,哨兵带着失明的向导跑了起来。
颠簸的路途不太遥远,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前方的光亮。克维尔将所有可能发生险情的路线规避,沿着来时的路折返而回,整个实验室被倒计时的播报音笼罩,如死神的脚步临近。
“112,111,110……”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残留凝固的血块,被层层子弹射穿的地面像碎裂的马蜂窝,忽明忽暗的灯光将白色绸缎披在两人身上,少将金色的发丝在空中跃动,而后又沉重地落回脖颈。
“78,77,76……”
突如其来的停顿让西斯刹不住闸,他撞在克维尔怀里,机甲待机的浩大嗡鸣声夺走他全部的听力,尽管看不清事物,西斯仍能感觉到自己被逆阳巨大的身躯笼罩在内。
“对不起。”克维尔最后伸手揽住西斯的腰,他的呼吸炽热到快要烧起来,一向温柔的嗓音里含着些隐秘的哽咽音调。西斯所看不见的是克维尔含着无力的双眼,闪着被命运碾碎的、属于蓝宝石的最后光泽。
莫大的恐慌席卷向导的心脏,他在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西斯的眼泪奔涌而出,于无声中坠落在地上,又和血水混合。克维尔的指尖仍旧冰凉,在触及向导脸庞的一刹却难得富有温度。
我只有虚假的温热,但你让它变得真实。
“66,65,64……”
“我必须留在这里,我们没法都走出去。”克维尔的声音很低、很轻,他凝视着西斯的脸,轻吻在向导的眉心。
底层炸弹的爆炸力波及范围可从地底到高空三千米,目标引线的探测范围仅仅是地表距离,逆阳的防御力无法抵挡爆炸冲击,如果克维尔和西斯一同离开,他们必定会因距离过近而被融化在爆炸中心。
西斯死死扯着克维尔的衣角,僵硬的指尖仿佛生锈的铁丝,顽固地挽留他手里紧攥的一切。
那就一起死吧,不要让我一个人离开。西斯嘶哑着声音,嚎叫着没法出口的话。
“听话,西斯。”克维尔的温柔消失了,刻在哨兵骨子里的强硬与霸道在此刻显露无遗,他握住西斯的手腕逼他脱离,将目不能视的向导抱进机甲的驾驶舱。
深蓝幽光倾覆而下,人工智能冰冷的报告声淹没克维尔最后的话语。
哨兵说:活下去。
神为何如此残酷冷漠,既然万幸能够将你失而复得,为何还要再次得而复失。
“53,52,51……”
克维尔将航行目标锁定,转换成人工智能自动驾驶,少将的发丝被光芒染成如夜色一般的黑,他决绝地关闭舱门,离开他的向导。
与来时无甚区别的机甲在瞬间亮起深紫色的灯光,炯炯有神的双眼冷漠地俯视着那站在血海与废墟中心的、它曾经的主人。加速器开启时的飓风近乎让克维尔难以睁眼,他抬手挡在眉心,染着鲜血的衣服在风里猎猎起舞。
他像一根屹立不倒的标杆,矗立在这片即将泯灭成灰烬的土地。
他其实后悔了的,后悔和西斯结合——只要他们没结合,他的向导就不会在日后再承受一遍失去哨兵的痛苦,灵魂被分裂剥离的感觉太过残忍,不该是西斯要经历的。
他们做过很多约定,哨兵幻想过有向导的未来会是如何:会有一个很盛大的婚礼,他们会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特意去给他的向导定做了一架很酷的机甲,可以与逆阳并排停放在现龙组的机甲存放库里;西斯可以在他家的小花园里开茶话会,也许妮娜夫人会拉着儿媳妇插花;他们可以一起出现在国家优秀青年的频道栏目里,分享有趣的事情。
可他回不去了。
他的向导是很坚强的孩子,一定能从伤痛中走出来,他不担心。
西斯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能陪他走下去,能好好保护他。不会再像自己一样,做了守护人家一辈子的决定,最终却半途而废。
只是……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