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送你来梧月山修行前,万般嘱咐我要看好你。我不过离开几天?你就和温惜那厮走到了一起?”纪英一边数落着站在屋子中间的着晴山蓝衣的小公子,一边暴躁地走来走去。
那小公子通身贵气,宛若白玉珠华之辉润泽,年岁虽不大,却可见抽条之姿。此刻他也是一脸不高兴地听教。
“你来梧月山的第二日,我就有告诉过你!他温惜是什么人?他是毒蛇!我再三叫你要远之、避之。你倒好,光天化日之下都快贴人身上去了。”
“我与温师兄不过是在论道而已。温师兄为人良善,和蔼可亲,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小公子也憋着气,他道,“而且……你在那种情况下直接带走我,让温师兄、让我都很难堪。”
“良善?”纪英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怒极道,“都道你是个不世天才,我怎么觉得我们纪家上下数你最瞎。还是说,你纪浮真,也做了他温惜的裙下臣,也想当他的入幕宾啊!”
“纪英。”一直没讲话的白衣青年及时出声制止了他。
纪英也察觉失言,他脸色几多变换,又愤愤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好!洛悬,你来说,他温惜是个什么人?”
纪浮真咬着下唇,盯着白衣青年。
青年神色寡淡,他微阖着眼,睫羽轻颤,犹豫片刻后斟酌道:“温惜——不是善类,不宜往来。”
纪浮真想要反驳,又不知如何开口,似乎所有人对温惜的成见都很深。加上说这话的人,是他最敬重的大师兄。
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纪英看纪浮真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有些心软了。自家表弟,从小看着长大的,虽天赋卓绝,却一直是个懂事恭谦的好孩子。正因为如此,才叫纪英更加警惕,纪浮真天真淳善,不识险恶,耳根又软,若真着了温惜那厮的道了,才是不好。
纪英放柔了几分语气道:“你莫要不信我说的,你出去随便问个人,都知道温惜是怎样一个放浪形骸之辈,他们白朴宗的少宗主厌亭,你知道吧?他之前也和温惜不清不楚,就是被温惜害得被遣送回白朴宗。你年纪轻,耳根软,一时听了他的谗言倒也不奇怪,切记及时止损。”
每一句说温惜不是的话,都刺得纪浮真心底难受,他低头不语。
纪英不敢松懈地给纪浮真上眼药,又说了几件温惜的‘事迹’。
纪浮真听见温惜与那么多人有瓜葛,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一想到这几日和他相处时的温惜,那些话他又是不信的。
当时,纪英直接黑着脸,当众提走了他,也不知温师兄……
纪英滔滔不绝,纪浮真神游天外。
又过了两刻钟。
等纪英说完了。
纪浮真才闷闷地道:“我去练剑了。”
然后向纪英二人一礼,这才退下。
人走后,纪英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呼——”
他见坐着的白衣青年半天不语,便道:“想什么呢?”
青年抬头,缓缓道:“我在想——”
他面上露出几分疑惑,道:“温惜,好像很以前不一样了。”
纪英一听这个名字就嘴角抽搐,他道:“你平日里深入简出,与他又无甚接触,你怎知他不一样了?”
青年摇头不语。
记忆中,那个总是低头隐忍的少年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少年人忘性大,昨日的不愉快和表哥的谆谆教导,全都被纪浮真抛之脑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往温惜的院落跑。
各大剑门世家送来梧月山的弟子分布在不同院落。
纪浮真所在的清源剑宗住在东锦苑。而温惜所在的白朴宗住在蘅芜苑。
清源剑宗素有第一剑宗之称,排在其后的就是白朴宗。两大门派关系不好,连带着院落分布也是一东一西,隔得最远。
东锦苑建筑风格清雅为主,而蘅芜苑则景致华美,据说是因为白朴宗的那位少宗主尚奢。
纪浮真隔着曲水假山,看见海棠环绕的凉亭里,他心心念念的青年仅着亵衣,和一个红衣青年交谈甚欢。
“温师兄,多谢你的指导,如光一大早来打扰,师兄不生气吧?”那个自称‘如光’的红衣青年五官偏艳丽,说话时的语气却又甜腻黏人。
“怎么会。谈不上指教,如光的飞鸢七式也让我大开眼界。”
“温师兄见多识广,习百家之长,我这末技竟能入了温师兄的眼,实属罕幸。若温师兄不嫌弃,我再为师兄演示几遍可好?”如光赶忙道。
“自然是好的。”温惜笑意更深。
飞鸢七式,是陵兰燕氏的家袭剑式,可这燕小公子却摆出一副要倾囊相授的模样。
若是旁人见了,只怕又要冷笑连连,再酸上几句,说他温惜又在色相惑人,不顾道义地骗人家家学。
可这一切是落在了纪浮真眼里,他只是愣愣地上前,然后叫了句,“温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