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光走了,纪浮真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温惜见他不讲话,只是一笑道:“这样衣冠不整实在失仪,容我先去换身衣裳吧。”
纪浮真当即拉住温惜,道:“温师兄刚刚也是这样对着那位燕公子,为何到了浮真这,却要计较失仪?”
温惜一愣,旋即笑道:“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伸出纤长白腻的手指,轻轻捻着一缕发丝,拉长语气道:“只是——让纪大公子见了,怕是要误会。”
纪浮真脸色一白,嗫嚅道:“我、纪哥只是……师兄是在怪浮真吗?”
“怎么会,我确实是‘恶名远扬’,也怪不得纪大公子唯恐不及。”温惜垂眸,似是有些受伤。
“他们说的我全都不信!我知道温师兄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你不信。”温惜一笑。
不知为何,纪浮真总觉得此刻他和温惜间,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叫他心慌。
纪浮真大力拽住温惜的手腕,生怕他不信似地说:“真的!我知道温师兄是个好人,只是不善言辞,才老叫人误会。”
“噗嗤——”温惜嗤笑一声,“嗯,我知道你不会信的。你若是信了,便不会再来蘅芜苑找我。”
纪浮真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安心。
“纪师弟来找我做什么?”
“一是来替昨日之事,为我和我表兄赔罪。二是想来找你说说话。”纪浮真老实道。
“赔罪就不必了。至于说说话,嗯……”温惜似是不适地低yin一声,他扭了一下手腕。
“还是先放开我再说吧。”
纪浮真这才注意到,他还紧紧拉着温惜的手。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丝料,尚能感觉到温惜温热的体温,他的手臂真的细得惊人,像是稍稍大力一些便要折了一般。一点都不像一个剑修、一个男人的手。
他赶忙松手,撞上温惜打趣的神色时更是红了脸。
“我们去屋内说话。”温惜道。
二人并排走着。
温惜比纪浮真虚长两岁,二人身高相仿,纪浮真隐有赶超之势。身板上,温惜却是要比纪浮真羸弱些许。
二人在房中说了千百句话,温惜是怎样的玲珑心窍?他打开话匣子,哪怕是不论道,仅谈天说地,也有说不完的趣事。
“几位老师都挺好,就是殷先生凶了些。”纪浮真道。
“殷先生脾气是不怎么好,只是他剑术上的造诣登峰造极,你跟着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上次授课我去迟了,被他罚在训诫石前挥剑两万次。”
“殷先生授课向来随心所欲,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时早时晚。你若来得比他晚那可真是倒大霉了。”
“那次他早一刻钟到了。”纪浮真垮着脸道。
温惜安慰道:“殷先生素来眼高于顶,如不得他眼的学生,他是理都不理的。他罚你挥剑,必是看重你,这是好事。”
“先生还能不理学生吗?”纪浮真惊讶。
“是啊。”温惜笑了笑。
两人谈天说地,时间过得飞快。
纪浮真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只是还有一事梗在他心里。
他心里藏不住事,于是犹豫着提到,“温师兄,今日那位燕氏的公子……”
“嗯?你说如光?”温惜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祭红釉茶杯。
纪浮真听见他又唤人‘如光’,再也忍不住酸意,“温师兄和他很熟吗?为何这些日子,我不知温师兄身边还有这号人。”
祭红釉茶杯晶莹润泽,色如初凝鸡血,温惜纤长冷白的手指在上面游走,煞是好看。
纪浮真盯着他的手,却也没忘记等他的答案。
“如光和你一样,都是这几日新识得的小友。”
纪浮真听到这个答案人都要跳起来了,他质问道:“一样?”
温惜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生气,面露惘色。
纪浮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端的是满心满眼的委屈,他道:“虽然和温师兄相识不过数日,但在我心里,温师兄是和旁人、和所有的师兄都不一样的。可这你眼中,我不过落得和旁人无甚差别。”
话音落,屋里静了几息。
纪浮真听到一道似是无奈又似宠溺的叹息声,然后一只温润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也不全是一样。”
他听见温惜这样说。
“如光是陵兰人,我少时曾长于陵兰,见了他难免觉得亲切些。但若是细论起来——还是你更亲近些。”
青年用珠玉般的声音说着安抚的话,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玉珠掷在了纪浮真的心盘。
嘈嘈切切,是心音。
纪浮真抬头,对上温惜的双眼。他的眼睛其实长得有些媚,只是他眼载秋水,碧波粼粼的模样,让人觉得无限柔情,不觉沉溺。
一时更是心跳如雷,纪浮真回握住温惜的手时,面上浮现了几分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