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不齿,阮慕阳走的时候还是用脚勾起手杖,给老头扔了过去,他刚刚登上甲板,却见不远处有一道红光直窜上天,在纯黑的夜幕开出一朵绚烂的花——那是侦查兵放出的传信枪,紧接着,暗哨上的□□相继爆炸,沉寂的水面被一线红光点亮了。
阮慕阳心头一紧,一段助跑直接跳上了对面的大船,以最快的速度向梁皓所在的船赶过去。他脚下步伐虽然稳健,心里却头一回乱了方寸。
这不合理——
暗哨所设的位置与他们的距离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刚好在火炮最大射程。梁皓给侦查兵下达的命令是一旦敌方靠近,就立马引燃□□,正常的顺序应该是□□先爆炸,潜藏在暗处的龙武营确定了目标位置,展开第一波攻势,敌方才能发现我方位置,开始双方对战。一段时间后,我方假意败退,沿着划定好的路线往岛上撤退,孙彪一伙一旦追过来,就会进入岛上火炮的射程之内。此时,梁皓那几艘唬人的商船冒充的战船就会堵住他们唯一的退路,他们不熟悉地形,慌忙撤退只会触礁,必定有来无回。
这计划原本称得上万无一失,可第一步顺序就错了——龙武营是先遭到了攻击,接着发现了孙彪,暗哨上的□□才被引爆。
梁皓挑选的侦查兵个个就是熟水性的精英,点个□□就那么一抬手的事,而且二十个侦查兵中只要一个人点火就能引爆全线,他们不可能会等到孙彪突破暗哨之后才点火,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匪帮船上的火炮经过改良,射程比一般火炮要长,还没到达暗哨所在地方就开炮了,所以侦查兵才没第一时间点火;二是匪帮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暗哨,放了第一炮之后才被侦查兵发现,侦查兵迅速调整火线,在伤害值能达到最大的时候点燃了□□。
而这两种情况细想下去,似乎都没有成功的希望。若是第一种情况,匪帮说不定能进入岛上炮弹射程之前就将我方全歼,精心准备的陷阱完全用不上了,没抓到孙彪不说,龙武营还会损失一波精锐;若是第二种情况,暗哨的布设在横向上覆盖了水面的三分之二,考虑到人手不足,只有靠近河岸的一段没有设置,毕竟一般船只不会刻意靠进岸边行船。匪帮能避开暗哨,只能是因为他们知道暗哨设在哪里,能得到这种准确的情报之后一种可能——营中有他们的内应。
相较于第二种情况,阮慕阳更希望是第一种情况。垂死挣扎说不定能有一线希望,他不想在刚理解他人善意的时候,又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们。那些人聒躁,粗俗,整天互相揶揄,女人、酒、脏话常挂嘴巴,和真正的水匪好像没太大差别。可他们和自己同寝同食一起杀敌,从没因性格怪异而疏远自己,也不因年纪尚轻而看清自己,一起喝酒吃肉,谈笑风生,就好像他真的是他们的一份子,是他们的口中的“兄弟”。
想到这里,阮慕阳长抽了一口气,开始在脑中盘算参与这次剿匪的将士。他从震惊到冷静只花了小半刻钟时间,他的大脑就好像嵌套完好的齿轮,一丝不紊地运转着,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全都压烂碾碎,直直朝着既定的轨迹运行。
梁皓顶着炮轰,从水里拉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侦查兵,一边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一边问道:“敌方多少战力?兄弟几个伤亡如何?”
那侦查兵咳出几口水,急切道:“梁将军,他们有几门西洋火炮,射程比咱们的要多至少二百码,兄弟们为了拖住他们,已经不剩几个了。我们粗略地数了一下,他们至少有五十艘船……”
这时,一个人影从对面船上跃下来,稳稳落在梁皓身侧,梁皓一看是阮慕阳,没吭声,心里默默盘算着,射程多出近一半,他们能安然撤回岛上吗?
这时,周副将头顶一撮烧焦的头发,火急火燎地前来禀报:“将军,右翼两艘也沉了,咱们的火力快撑不住了,赶紧下令撤退吧!”
梁皓:“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前锋已经逼近了,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行船,也逃不出他们的射程,与其被他们追着打,不如放手一搏。周旬,叫几个弟兄把所有商船都开到阵前抵挡火力,你带五十个人,用剩下能用的船进行掩护,务必将敌方主要火力吸引住,尽量拖得久一点。”
周副将领了命令,叫一个将士冲后方打旗语,自己跳上一艘小船,很快就跑没影了。
一直杵在梁皓身后的阮慕阳突然出声道:“师父,您可是想擒贼先擒王?”
梁皓点了点头,抓着那侦查兵的胳膊问道:“可探出来孙彪在哪艘船上了?”
侦查兵摇了摇头:“咱们人太少了,实在探不出来,不过听左翼一艘船上有人说‘看到老大的信号了’,那人拿着个望远筒,估摸着孙彪应该不在左翼那些船上。”
梁皓无奈地捂住脸:“很好,排除了十几艘,只要搜查剩下三十来艘就行了。慕阳,可有什么头绪?”
梁皓侧头一看,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站起来四下看了看,见阮慕阳拿着个望远筒正到处张望。
梁皓吩咐左右放出底舱几艘行船最快的轻船,把剩下的将士安排上去,阮慕阳忽然冲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