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姑妈的生煎包店里见到的行色匆匆、连早餐都得边走边吃的的上班族,连连摇头道:“反正不会待在写字楼里。”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两座高楼说。
有客人进来,锺佩悟将咖啡推到宋君年面前便匆匆去招待客人,留下宋君年一人望着咖啡发呆。这杯咖啡的原料是锺佩悟最近从南非弄回来的新品,在香港也少见。宋君年自认可为朋友两肋插刀,于是甘当白老鼠。
“你回不回家里的公司会见到Ella吗?”见宋君年点头,锺佩悟连忙从冰柜里拿出一个淡金礼盒,“帮我把这个带给Ella.”
“什么来的?”宋君年不解地看着锺佩悟又拿了几个冰袋出来。
虽然在别人眼里,姑妈不过是个普通的上海妇女,样貌普通,职业普通,普通到永远不会成为社会学研究专家研究的样本。92年浦东新区建立后,父亲辞掉国企的工作下海经商,便将儿子托付给自己的姐姐照顾。母亲早逝,姑妈对宋君年而言就是妈妈。那时姑妈在除了草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浦东开了一家生煎包店,每天起早贪黑做包子。店不大,就两张桌子,客人不算多,来光顾的都是新入驻的外资企业的员工。
宋君年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锺佩悟叫住他,问:“你明天是要回上海吗?”
“少糖的凤梨酥还能吃吗?”宋君年接过袋子,一脸不可相信道。
宋君年早上10:13就到达达浦东机场,赶到嘉定区的长安墓园时还没到饭点。他远远地就看见家里常用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墓园前,刺眼的阳光将车身照得锃亮。待他乘坐的车靠近,姑父按下车窗,看到车里坐的是宋君年,便示意他跟在自己的车后面进墓园。
姑妈淡淡一笑,“没关系啊,年年可以做医生。”
“凤梨酥。我小时候和Ella还有另一个女生是邻居,感情到现在都很好。下个月那个朋友结婚,她今天上午亲手做了喜饼送给我和Ella。Ella这阵子一直在上海,她托我先替她收着,然后快递给她。我想既然你明天就见到Ella,不如你帮我带给她。”锺佩悟三下五除二将礼盒和冰袋收进一个环保袋里。“她这份还是特制少糖的。”
“嗯,明天是我姑妈的忌日。”
这杯咖啡色泽浅棕,香味浓郁,闻上去甜苦皆有还略带青草的味道。从色、香这两方面看,这咖啡绝对是上品。宋君年想起了宋蘅,她用的香水也有青草的味道。他甚至觉得宋蘅跟这杯咖啡一样,一样看上去诱惑力十足,一样属于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而后两人安静下来。钟佩悟专心致志地做给宋君年的咖啡。细碎的棕色粉末和热水一触碰,香味四溢。
宋君年暗地里承认宋蘅对他有强烈的 sexual attra。她的脸蛋小小的,五官也小小的,却是那麽风情万种。那股风情是端庄得体的正装盖不住的,反而有一种禁欲美,更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感。可是,宋蘅,在名利场浮沉十年,心思和手段绝对比宋君年要复杂。和这样的女性相配的,必定是同样懂得如何在复杂严苛的规则下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人。他宋君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有限的感情经历里从没有宋蘅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存在,他不懂如何和这类女性相处。他不会是宋蘅的良配,宋蘅也不是最适合他的人。
宋君年哭笑不得,放在吧台上的双手摀住自己的脸。“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
眨眼睛说,“她很多人追的,抓紧一点。”
锺佩悟回到吧台,听到他的赞扬,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多语。
宋君年15岁时,姑妈问他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但是咖啡难喝还可以吐出来,感情却不是说断就断。
“家庭影响,你忘了我姐是八卦周刊的主编啦?”钟佩悟大大咧咧地说。
所以新的咖啡可以试,不适合的感情不可以贸然开始。419嘛……宋君年挑挑眉,他捉摸不定宋蘅对此的反应。一时欢愉的代价最好不要太高。
宋君年耸耸肩,见惯不怪了。
“你别带坏Azure。”宋君年瞪他一眼。
尽管家里富裕,姑妈的墓并不奢侈豪华。在密密麻麻都是墓碑的草坪上,姑妈的墓毫不起眼。那普通的黑色石板上只刻有姑妈的名字和生日死忌。一如她在世时那么朴素淡泊。姑妈生前最喜欢穿纯白色带波点的连衣裙,那份温柔婉约是现如今的女性少有的。她好像从未有过愠怒的时候,即使宋君年调皮捣蛋,她也不会责骂他,只会柔声细语地说一句“下次别再和同学打架了。”这反倒能让宋君年反省自己的错误,于是他更加崇拜他姑妈。在宋君年心里,女性最美好的形象莫过于他姑妈。
“Keep fit嘛。”
宋君年捏起杯耳,浅浅地喝了一口。还好,口感不错,事实上是真的很好,可以告诉锺佩悟他应该把这新咖啡加到菜单里。
姑妈最欣赏的职业就是医生。大概是因为宋君年的阿爷生前也是一个医生——准确点,江湖郎中,新中国成立经常前走街串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