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几日,回到了拉朗。
因近几个月都在边陲郡县驻扎,甚至深入撒拉勒草原,现如今再瞧拉朗,蝉予竟觉出几分繁华来,连风都是和煦的。
本以为能回府休整片刻,谁知马车直接进入望华台,宫门内,已经准备好步辇,等待众人。
蝉予和杨炎幼清下了车,正与刚下车的杨炎芳蔼打了照面。
杨炎芳蔼着赭石深衣,黑色绸带系腰,身型比穿甲要瘦削,她本是满面疲惫耷拉着眼皮,一看见蝉予,双眼立刻放出惊愕目光,接着眉头压低;“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我!!”杨炎幼清跳下马车,挡在蝉予面前,满面挑衅;“我与义子许久不见,叙叙旧,犯了哪条军法家规了吗?”
杨炎芳蔼一看见他,心下便明了,满面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扭过脸不再看他们,第一个上了步辇便走。
杨炎幼清等人跟在后,蝉予身份最低,只跟在杨炎幼清步辇边。
一行人来到杨炎成顷书房,本以为这是一次杨炎家自己的谈话,谁知书房内竟然已经有几人,并且从衣着看出,这都不是一般人。
其中一人穿着貂皮大氅,头戴黑色纱巾,手上带着翡翠戒面的大扳指,看上去年逾五旬,宽额大耳十分富态,瞧着便不像西面的人,更像是尹国的;还有两人坐在他对面,一个花白山羊胡约莫六旬,另一人年轻些,二人均着麻叶皮斗篷,身形瘦削,被这位貂皮大氅的贵客一比,如枯白树干一般,腰背倒是笔直如箭,有几分文人傲骨,坐在书房上位的,自然就是杨炎成顷,与前几个月比,他没那么憔悴,只是眉宇间仍然愁云笼罩,嘴边还起了个大燎泡。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蝉予看这架势,敏锐嗅到了严肃性,怕是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博弈。
蝉予不敢说话,低眉顺眼的跟在杨炎幼清身后,并坐在他后面。
杨炎成顷似乎已经谈完,而且遇到了难题,正在凝眉思索,那貂皮大氅看他一直不发话,便前倾身体;“君上,犀天子若不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也不会遣臣跋涉千里,来到炎国求援啊,您若是有什么担心,不妨说出来,臣可为君上解忧。”
犀天子?
蝉予心里一跳,怪不得觉得这人身着华服气质富态,原来是佐州的使臣,佐州的使臣来这里做什么?
杨炎成顷闻言,看看身边那两位枯白树枝一般的两人;“炎国情况……想必利国相国也是清楚的,我们不说同病相怜……嗨,也差不许多,近几个月一直苦于霜勒人sao扰,前些日子刚刚平息下来,可谁知那帮畜生什么时候又反扑,不是孤不理会犀天子,吾等皆是天子臣民,天子之命即是己任,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怕孤爱莫能助啊。”
蝉予这下看懂了,原来那两位枯树枝子是利国的相国与近臣,由此瞧来,是犀天子派人来求援了?求炎利二国?
犀天子遇到了什么事,居然要求到如此之远,明明宗滦诸陈就围绕着佐州,怎么还求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高祯……反了?
那位花白胡子长者,也就是利国相国,冲佐州使臣一拱手;“犀天子能想到我等蛮荒小国,实属我等幸事,惶恐至极,只是如炎侯所讲,我们苦于霜勒sao扰多年,使臣久居腹地可能不知,现今霜勒人共主吉偈央木,统一了霜勒五十九部,这对我们炎利二国可是噩耗啊……只怕是我们调去兵将前往佐州支援,刚走到半路,这霜勒人就攻城了!”
佐州使臣长叹一声,承认这的确难办,可他有使命在身,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这二人。
“臣深知君上的苦,哎……恨只恨你我生逢乱世,身不由己啊……那高祯花言巧语诓骗犀天子,私下里谋逆造反,只叹天子年纪尚轻,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好在即时顿悟,高祯还未察觉!且现在他与尹候狼狈为jian,四处招兵买马,是对程国虎视眈眈!”说到这,佐州使臣叹口气,;“臣也瞧出君上的困苦,可君上放心,犀天子绝不会亏待拥趸!有何难出,君上尽管开口,臣只希望君上能高瞻远瞩,莫拘泥于眼前,高祯贼子觊觎天下!区区荔逐二国,远远不能满足其贪婪,他定然不日与程国开战,再加上他还有尹国郢国相助,那杀到炎国是迟早的事啊!到时候炎利腹背受敌,还不如趁此阶段,战事还未展开时,先下手为强!”
佐州使臣竭尽全力,慷慨陈词,蝉予听的义愤填膺,险些被煽动的就要随他而去,可待他沉静下来溜向在座的杨炎氏,杨炎成顷依旧面不改色,眉也不曾动一下,仿佛永远满腹愁思,杨炎芳蔼眼珠直转,看得出是在盘算手中兵力,只有杨炎幼清满面清冷,仿佛事不关己,但蝉予相信,他也在思索。
蝉予瞧着这三人,逐渐冷静下来,细想佐州使臣的话语,似乎……全是空话,哪怕他承诺的……不,他并未承诺任何东西!他不是没有诚意,便是犀天子真的被软禁或者架空,根本拿不出一丝一毫来。
高祯已经如此猖狂了吗?
按照他的步伐,与高祯终将一战,目前就看,这一战到底何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