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呼吸放平稳了。我刚才想到哪儿了?
1995年,当时的部长福吉特意寄来这封公事公办的慰问信表达慰问。那时距离苏珊的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从她离开人世的第五年开始,我就不再探望她的安息之地。渐渐的,十年,二十年,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仿佛在预示我跟霍格沃茨那些惨案的最后一根蛛丝,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压力,绷断了。可就在那时,命运决定跟我开个玩笑,夺走了塞德里克。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我保存到现在的卡片。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会亲自给一名不幸离世的学生的每一位家属都写了信。不过那时候曾经庞大的家族也没剩下多少人了,估计他的工作也轻松了一些,多黑暗的幽默啊。
看着歪向一边的斜体字,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望见苏珊那副模样时惊叫出声的红发姑娘。若是放到现在,我肯定会严肃地告诉她放安静,懂点基本的礼貌,别惊扰其他病人。岁月已经将我打磨成了不讨人喜欢的角色,很少微笑,如同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石膏面具。我不认为这能怪我的性格。你看,彼时还年轻的阿米莉娅·史密斯·迪戈里,就会毫不犹豫地绽开灿烂的笑容,跟那年轻的女孩一起唱歌。
后来,红发姑娘胳膊上的伤疤基本已经消失了,她也将自己不幸的遭遇忘得差不多了。我有些嫉妒地意识到,她,以及特蕾西,属于那类能够轻易放下偏见的人。这肯定也使她们的生活轻松了很多……
特蕾西·艾伯特。我认识的最快活的人,日后的博恩斯妇人,我最亲爱的朋友。我们陪着对方,共同经历、分享了生命中的一切。我生命中其他人带来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特蕾西给予我的那份友谊。她,这善良的灵魂,被安插在了我的生命中,而我对此充满感激。我无法想象,若是没有这位挚友,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请原谅我没有这个能力,将我对她那份感情从三言两语中表达出来,那已经超过了我粗浅的文辞所能表达的范围。因此我也不会再说更多了。虽然我真想向你们讲述,特蕾西与巴塞罗缪·博恩斯度过的那极为幸福、让所有人都无比羡慕的五十年。
1999年,一场大病从我们身边夺走了巴塞罗缪。即使在最后一刻,即使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抚摸妻子的脸庞,我都相信——不,坚信他们的爱意超越了生死。这看似俗套的说法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距离巴塞罗缪的告别仪式过去了一个月,我又参加了特蕾西的葬礼。他们都没能等到21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我刚刚意识到这点;同时失去两位朋友让时间显得那么混乱、无关紧要,但至少他们是快乐的,直到最后一刻。
说到快乐。
我看向桌子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简单的白色婚纱,卷发柔顺地从肩上散了下来。她挽着个英俊的男孩,他穿着灰蓝色的礼服长跑,即使照片里将他照成了一抹黑影。两人都神采飞扬,对着镜头开怀大笑。他们身边站着两家人,一边是博恩斯家的两兄妹和父母,一边是迪戈里家的两兄弟和我。特蕾西和我的梦想成真了;我们真的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姐妹。只不过,不是通过我们设想的那对孩子,而是罗歇尔跟埃德加。
我的小罗歇尔,我最偏爱的那个孩子,嫁给了博恩斯家的小儿子。两人于1977年成婚,次年诞下一对双胞胎。仅仅过了不到五年,一家四口被食死徒杀害。
我叹了口气,将照片面朝下放去。现在,仅有小巴塞罗缪·博恩斯一家还在这世上。我们很少有除了圣诞卡片以外的联系,但我可以高兴地说,他的孙女,苏珊·博恩斯,跟塞德里克从小到大都关系很好,还一起进了赫奇帕奇。命运开了个玩笑,使小苏珊延续了苏珊·亚当斯的命运,让她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叔叔一家和姑妈。
我不知道当特蕾西坚定地要求她被取名为苏珊时,是否和我一样想到了亚当斯姐妹。也许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可爱的名字,联想到的是花朵,而不是一个垂死之人在她手腕上留下的鲜血。我衷心希望苏珊·亚当斯,无论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再被痛苦和对过去的怨恨所折磨了。
不知是出于对对爱情的淡漠,还是被过往的遭遇伤透了心,亦或是为了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到来、已经离开的人,特蕾西的女儿跟我的大儿子一样,从没将自己的感情生活摆上台面。
我的教女阿米莉娅·博恩斯终生未婚。
☆、第 46 章
霍尔斯特德很可能像阿拉斯托一样认为,我应当对朱利安的死负责,也难怪他不愿跟我有更多的来往了;出于某种原因,我从没试图纠正他。也许潜意识里,我也赞同他们的观点吧。
至于那张纸条。我没有留着它,尽管心里很清楚我再也不会见到他的字迹了。我不是某个神经错乱的收藏癖。那天早上,也是自朱利安和我结婚,不,弗农的婚礼以来,我收到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最终他还是毁了朱利安,没有借我的双手。他自己就做到了。
我不想再赘述,那天早上,当阿拉斯托强硬地冲进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