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夹着尾巴过了几天,有事没事都窝在灶间里,自己嫌自己碍眼。过晌午,周保全来家玩,问陶司裕:“咋不见陶阳,大年里还干活?”陶司裕一指灶间,心有点虚。
“猫那儿干啥?”周保全把陶阳往外拖,陶阳屁股朝里,扒着门框死活不出来。
“别拽他了,别管他。”
陶司裕这么说,实际心里不落忍。那天夜里他就不落忍,听陶阳吸鼻子,他咋睡得着,心肝脾肺都叫狗叼走了?可他就是恨,恨大哥拿他说笑,恨这说笑里有陶阳。他原本寻思得多美,一出捉弄解他两份不痛快,结果到头来谁也不痛快。
咋就这么不痛快?家里咋就非得有个陶阳?没有陶阳也没人拿他解闷。冲陶连顺那张鬼脸,他连学堂都不高兴去。啥破地方啊,天底下的孬人咋都聚一堆了!他真想远走,甭管哪,是块云彩遮着就比陶庄强。
但他还是去找爹认错了。临上炕,他撩开东屋门帘,陶宏福刚抽完一锅烟,抬眼一瞅他,说:“咋?”
他不往里进,贴在门框上支吾。陶贺氏铺着褥子叫他有啥就言声,是又惦记买啥了不是?他还是支吾,半天才把话倒出来,差点就扭头跑了。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大哥,谁叫他笑我……”觑着爹的脸色,他真想跑了。
“头前你咋不说?”陶宏福瞪他,“叫陶阳装神弄鬼,你自个儿倒回屋睡大觉!你娘那么数落陶阳,你都不出来说句话?!”
“呲孩子你扯我干啥?”陶贺氏跪在炕里,杵了当家的背一把。
“你少插嘴!”陶宏福冽她一眼,冲陶司裕一拍炕沿,“给我趴这儿来!”
“爹……”陶司裕求饶了,刚才是屁股在门帘外,现在整个人都退到外面。
“过来!我看你还躲!”陶宏福一伸胳膊把他揪了过去,拽开他的裤腰带,把他往炕沿上一按。光晾的屁股,啪啪就是几笤帚疙瘩。那力道,是真动了气。
“啊!爹,我错了!”
陶贺氏虽平常和当家的顶嘴,当家的真教训孩子,她从不多言。儿子哪能不怕老子,该打也得打。
“说,还敢胡闹不敢?”陶宏福一边揍一边问。
“不敢了!爹,啊!不敢了!”
陶司裕又喊又叫,等捂着屁股回到西屋,陶阳坐在炕头看他。他哼哼着往炕上一趴,说:“扯平了。”
陶阳不吭声,陶司裕当他还没解气,叹道:“爹又没打你,你不吃亏。”陶阳还是不吭声。陶司裕诧异了,扭过脸想看看他弄啥,回头一愣:陶阳背对着他,小身子贴在墙边直抽抽。
“你咋了?!”陶司裕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去看他。这一看更愣,陶阳绷着嘴,豆大的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诶你……我……”陶司裕手足无措,“是我屁股疼,你哭啥?”
陶阳一抬眼皮,泪掉得更凶。
“求你可别哭了!爹听见又得抽我。”陶司裕直想捂他的嘴,急得在炕边来回转圈。
陶阳伸手拽拽他的衣角,囔着鼻音说:“俺能……能睡这屋吗……以后……都……”
一句话颠三倒四,可让陶司裕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你别哭,咋都行!”
“那你教俺写字。”
“教啥都行。”
陶司裕说着要去翻纸笔,东屋里陶贺氏一声高嗓:“司裕,闭灯睡觉了!”
“嘘,白天吧,要不娘又叨叨。”陶司裕就着炕沿一坐,马上“咝咝”地蹦起来。
陶阳破涕为笑,说:“俺给你吹吹吧?”
“吹屁股啊?”
“那俺给你揉揉。”
“肯定肿了。”
“爹真打你?”
“爹都舍不得打你,八成你是他亲生的。”
“那你就是俺亲哥。”
陶司裕闭着眼哼哼一声,半应半不应的。
陶阳说:“是亲哥就不兴欺负人。”
“谁欺负你?”
“你老不理俺。”
陶司裕被陶阳揉得正美,趴在那儿昏昏欲睡,顺口就答允:“理,理,往后就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