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让他漱口淡淡嘴里的味,秦兮这才缓了过来,坐在他大腿上像个雏鸟似得一点一点地喝杯里的淡水。
“阿天,你们此行是来调查这里的异常吗?”帝衷拨弄着灯芯随口问。
“这里有异样?”
“你不知道吗?这里最近发生了好几起的命案,都是被人一箭穿心,死法死状一模一样,闹得当地人心惶惶的。我去看了眼尸体,但是一点恶灵作祟的痕迹都没有,箭身上反而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正气。”
帝天在这一瞬间似乎抓住了命数的尾羽,连忙问:“事情没报上去?”
“应该是报上去了,但是最近事态频出,三族都人手不足,等我安顿好阿筝,也要西下去捉拿恶灵了。”
“那正好,此事交给我了。最后一个死者在什么地方?”
“就在隔着三条街的张府。”
帝天全然没想到事情真的会这么巧,像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似得,这个想法刚冒出一个头,就让他浑身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有没有可能帝衷就是那幕后黑手?
他余光瞥向拿了披风温柔地盖在妻子身上的帝衷,再回忆他的诸多事情,始终难以把他和那个步步为营的幕后黑手拼在一起,然而怀疑还是如一粒种子般在心底扎了根。
夜渐渐深了,无月无风的夜总是显得格外昏暗冷清,四人告了辞,帝衷把四人送到楼梯口,在帝天走之前他犹豫着叫住了帝天。
“阿天,我有件事情拜托你。”
帝天疑惑回头。
帝衷咬咬牙:“阿筝的事情别和别人说。”
帝天瞬间了然——跨族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帝衷作为神族大王子,一旦让神王知道这件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好,”帝天提醒他,“不过这事情总要解决的。”
帝衷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秦兮靠在帝天怀里小声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帝天揉了揉他的头:“没什么。”
人神魔三族虽然比邻而居,却也有各自的风俗习惯和管理制度,神魔两族倒是还好,虽然风俗习惯不一样但至少寿命长短一致,而人族普通人的生命如夏花般热烈短暂,和其他两族相差太多,这也导致了三族明确的规定——不得跨族择偶。
帝衷作为神族大王子,率先违反了规定,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单纯的责难。
午夜时忘忧披着夜幕回来了。
他站在床前朝着沉睡的秦兮伸出手,掌心浮现淡淡的白光。
白光绕着秦兮缓缓转了一圈,随后没入他的眉间。
原本在黑甜梦乡的秦兮陡然感觉眼前一亮,眨眼的功夫,秦山的一切已经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从参天大树后响了起来。
“秦秦。”
有人笑着叫他。
忘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兮,见他一点一点皱起了眉,似乎陷入了无边的痛苦。
“秦秦你在干什么?”秦兮猝然回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也不介意他的愣怔,拉起他的手朝着望世崖过去了。
翻滚起灭的云海在他的挥手下退散到了两旁露出清晰的山下世界,来来往往的人群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两个人在透过云海注视着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地做自己的事情。
“秦秦,你看山下好热闹啊。”
秦兮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脑海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响:“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都忘了?”
——我忘了吗?我忘了什么?
秦兮愣愣地想。
画面一转,少年拉着他的手走过铺满繁花的茂密树林伴着鼓声到了祭祀台。
两人和做贼似地藏在茂密的山林草木间,透过嫩绿的叶子悄悄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穿着祭祀袍的六人沿着小路缓缓上来了,明明他从未见过他们,却依旧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到底是谁——最左边的是苍翎,中间的是苍玄,右边的是苍暝。
藏在他身侧的少年小声地说:“秦秦你看,有你最喜欢的果子。”
罡风夹杂着回忆呼啸着穿过神识之海,带来入骨的疼痛,秦兮抱住了头,喃喃地叫着疼。蓝色光晕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浮在半空之中,水蓝色的长袖垂下,印在衣袖上的海浪花纹金丝游走。
帝天被他的动静弄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忘忧的动作,立刻要去阻止他:“快停手!”
忘忧空出的一手隔空制止了他:“别多事。”
秦兮的哭叫声渐渐停止了,身上的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猛地驱逐了忘忧的白光。
忘忧在这强劲的力量下往后退了一步,扶住桌子抬头看向秦兮。
蓝光渐渐淡去,露出秦兮急速生长后的样子。他缓缓睁开眼,赤脚踩在半空中,水蓝色的眼眸中金线饶了一圈,最后隐没在瞳孔之下,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帝天在斗兽场看见过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