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的要早些来见我。”
“抱歉。”
“这些天过得如何?”
“......实话讲并不太好。”
温挚正对坐在周闵然面前,此时难得视线不与问话人对上,而在空酒杯上扭曲映出的则是他只有自己能读懂的不安神色。
在他来之前周闵然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不如说在温琊那日来之后就没见过温挚,反而是温琊频频进来陪伴他,对于温挚的想法二人不得而知。
今天是周几?在双方沉默的间隔周闵然暗自想,这间密室将他时间观念都不动声色抹杀了。
“温挚,你想与我谈谈吗?”周闵然率先开口,无论温挚来的目的是为何他都已能平静面对。
他大概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但至少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多一天,温挚便没有得到的机会。
“是的。”
周闵然捕捉到温挚回答时竟下意识捏弄手指,一个在这稳重后辈身上从未出现过的紧张动作,却让周闵然心下放松了些。温挚内心发生动摇对现况来讲是良性的。
而周闵然柔和的表情使温挚无措。不是在犯错之后对方的愤怒仇恨,无事发生般的坦然更才令他煎熬。那代表原谅或者放弃,温挚都不希望。
“抱歉。”这句道歉比先前说得更低哑,装载沉甸甸的自责情绪。“即使您并不想听我说这些,我还是想对您请罪。是我辜负了您。”
一声叹息从那边传来。
“急于给自己定罪这点你真的和你哥哥很像。”周闵然主动跟他对视,想窥探到底什么埋藏在那双眼里。“我没想过要你们伏低做小好报复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从一开始我就只想知道原由...温挚,你把我关一辈子也不是我不信任你感情的原因,而是你明知这些事造成的后果,宁愿比我怨恨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比起把我关在房间里,我更失望的是你不让我走进你内心。”
温挚没有反驳一个字。
语言刺在心上的瞬间有很多画面同时涌入他脑海,定格在他看见留存泪痕的温琊从楼梯上来,身体遍布爱痕,对他说话的声音从没那么轻过:“你别再一厢情愿了。”
原来一厢情愿不是周闵然不肯接受他,是他从来拒绝对方接受自己。
为什么就无法把心掏给他看。温挚问自己。明明这颗半斤重的东西从多年前就只为一人滚烫,于无数个日夜激烈跳动,撞得胸膛发痛。
周闵然依旧心平气和问他:“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他重新抬眼,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成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在濒临一无所有的边缘,温挚选择给予自己机会开口:“我进温家后见到兄长就时常想,一个无爱的产物和意外的后果......到底谁更可怜。”
他与无数次一样望向周闵然,瞳仁里一笔一画描绘出面容轮廓,此生不会磨灭。
“我想拥有您,却没想过要把你从他身边夺走。”温挚笑容疲惫,用薄情的唇阐述事实。“如同我母亲从来没有权利得到父亲的爱。没资格,也抢不过。”
周闵然沉声:“我想你母亲是爱温董的。”
“爱与不爱没有差别。只是两个不清醒的人做了不清醒的事。”温挚低语。“她那般恋慕父亲,可于她而言在债务出现前我都只是她的孩子,而不是她和温兆的孩子。”
周闵然轻唤他的名字。他来不及应答,话音未断。
“我与她背叛钟女士的悔恨一同出生,父亲赠予她的痛苦也留存在我血ye,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粘稠。......直到我也终于明白了她。父亲是温家的主人,她服务的先生,唯独不能是她心上人,一个口中亲昵的称呼。在她出现越轨的念头开始,结局就写下了。”
“温挚,前人的错误本不该让后代承担。”
“我与兄长都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恶果。获得与牺牲向来等价。父亲有了第一个儿子,便失去了钟女士。而母亲有了我,她就必须离开父亲。兄长失去自由背负疼痛才等来您,而我有什么条件分同样一杯羹?”
周闵然干涩道:“你不该这样想。”,
“我有意避免复刻她的故事,最终还是不幸却有幸地遇到了您。我既是这场恶性循环的句号,也是又一个起点。”
“你一开始就只想把我留在身边,是吗?即使我不爱你。”
“是。将您关在这里是因为我害怕。我非常害怕。”温挚收紧拳头指节泛白。“我一直认为能将您完全纳入视野范围,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下才能让我心安,这种控制感取代了我想更进一步的贪恋。所以到那时,可能会失去您的恐惧让我根本没法冷静。我不甘愿您离开我,更没信心您可以心无芥蒂地接受我......我有无数手段强迫您,但都不能离您更近些。毕竟我矛盾又自私,确实无可救药。”
“温挚......”
“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先生。我该如何留下您,怎样才不会把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