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听得见彼此变重的呼吸声。
温挚神色愈发平静的同时周闵然的脸悄悄有些红了。
隔了会儿他嘴里只蹦完一个“你”字,就叹气抱上头狠抓了几下头发,模样看上去羞赧又困顿,除了叹气找不到其他言语。
好在温挚目光放在人身后多年早已摸清脾性,等他缓过劲前便和声细语道:“那时候太小了,您不记得很正常。”
周闵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得到多少宽慰。他挠破头也没料到二人的初遇竟发生在他从未设想过的更久远的过去。直到温挚提到小巷他氤氲中的记忆才被拂开一角,慢慢揭露出还算清晰的原样。
原来是他。多年前无意瞥见的,在昏暗小巷坐在台阶上默默掰了自己吃食喂猫的那个男孩。
周闵然仍旧记得幼年时第一眼见他时的印象,就像是执意要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他不经意在什么都无法忘记的孩子视线里驻足,等再次重逢时这一切在他脑海却已烟消云散了。
难免的愧意油然而生,他启唇:“抱歉......”
“儿童的样貌在长几岁就会变样。”温挚阖眼。等睁开面对周闵然时,有细腻的光在他眸里流淌。“我能在第二次见面确信是您,不只是因为面部记忆。”
周闵然在他眼中。多年过去,变化的只是被时光雕刻的坚毅面容,他照旧比月光柔和,比星星明朗。
“当时我告诉您那只猫就算得到Jing心照料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劝您不要白费功夫最后更难过。您很久没说话,我以为您就会放弃了,您却开口对我说‘我会尽力’。”温挚喃喃道。“在那个地方的六年...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台词。连我进温家后有时都会想,您到底会怎样‘尽力’?直到那天家里来了客人,我看见了陪兄长待在花园的您。”
温挚曾在八岁那年获得跟他母亲通话的机会。他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上父亲。
两年前开始,他对所有的奋不顾身都好奇而不解。
习惯面对电视哭泣的女人回他语气轻柔,正如当年在他手心写下那个“挚”字。
在温琊没来到这个世界前的某天午后,怀孕不久的钟芽靠在花园秋千上小憩,一片花瓣正落于她额上,轻轻拨动单恋者的心弦。在旁一直守候的男人悄悄起身,犹豫许久,才隔着那片花瓣给予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这幕被端茶过来的年轻帮佣看在眼里。
她或许也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男人那份永不属于自己的深爱,此后余生情不知所起。
她更不会想象自己儿子也会在某日相似的下午,因为另一人对哥哥毫无保留的怜惜仁爱而与她有了唯一共情。
“传闻在完全漆黑的夜里人能看见一千米以外划亮的火柴。”温挚说。“我再难忘记初次在黑暗里目睹远方亮起的那束火光。”
“温挚,我想起来了。我怎么就忘记了...我早该想起来。”周闵然覆上他死死捏住的手指,笑容里掺进忧伤和太多复杂情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把我送你的小熊留到现在。”
温挚在这瞬与海岛那天晚上一样愕然,浅淡的雾气弥漫进眼睛。
“那是我最后带来温家唯一的私人物品。”
邻市的小红帽临走前塞给他一样东西。周闵然当年对自己说,这是他在手工课上自己做的小熊,准备送给最好的朋友。肚子上有颗心,那代表快乐。
——以后记得也要做个好孩子,祝你永远开心。
本没打算再跟周闵然见面,小熊却偷偷跟了他十六年。那颗心已磨到褪色,边线缝了好几次,他不肯把早步入暮年的简陋玩偶丢弃,一辈子都要攥在手里。
“尽管需要它,人类靠近火焰就会被灼伤。我知道该保持距离,发誓永远不超过那条边界,但贪恋温度忍不住越靠越近,被烫到后气急败坏差点害他彻底熄灭。”温挚缓缓问周闵然。“我还是‘好孩子’吗,先生?”
椅子被碰倒了。周闵然起身过来拥抱他:“你是的,以后也会是。”
温挚头靠在怀中胸口,心脏正在皮rou下为他激烈跳动。
“对,您不该被我困在Jing致的烛台。”他忽然觉得疲惫和宁静。“您将不再受情人合约的限制。我作为持有人将它销毁,从此......”
周闵然封住他的话。当他俯下身唇瓣相贴时,温挚的睫毛轻扫过脸颊,在突然静谧的时刻,什么都慢了下来。勾勒唇缝的舌尖,逐渐收紧的臂弯,交接升高的体温。温挚被相继到来的喜悦与苦涩勒紧了咽喉,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动作也没有。直到周闵然停下来打量他,温柔释然的笑容震荡心神,他极力压抑心头渴望问:“可以吗,先生?”
“叫我名字。”周闵然凑得很近,手掌盖上他脸颊,拇指从鬓发摩挲到眼尾。音量接近孩童间的悄悄话:“我是你的恋人。我想听你喊我名字...”
面前人抿紧嘴唇,周闵然知道他正在轻颤。
久久未动的手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