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维绕到他面前去,勉强地笑了笑:“因为我要走了。”
“总是能见面的。lun敦还是巴黎?”骆林脸上并没有什么沉重的表情。
波特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拉普兰。”
骆林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要回芬兰?”
波特维缓慢地点了点头:“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回去。需要……休息。”
骆林抬起下巴,努力地想看清波特维的表情:“你……”
波特维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的粗粝,波特维急着掩饰,只得随便比划着,两手撑开一段距离:“如果地球这么大的话,从中国到芬兰的距离并不长……”这么说着,他用右手指向了空气中的一个点,“如果这是中国的话,芬兰在……”
右手划出一条斜向上的线,在他想象中的地球上行进着。这条线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导致他无法把句子的后半段继续。
骆林在看着他。波特维把双手收回来,垂在身体的两侧。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最后出口的是:
“你这样看着我,”他的声音过分的沙哑,“我会觉得你真的看见我了。”
空气中的气氛并不对,他只能干笑一声:“哈。”
……短暂的沉默。接着骆林移动了脚步——并且抱住了他。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骆林在他耳边这么说着。多么好听的话,一定是因为骆林是一个温柔的人吧——波特维闭上眼睛,觉得这种安慰让他愈加的难受。他并不善于言辞,也对自己的无趣心知肚明。他该感激骆林愿意安慰这样的自己吗,但为什么他还会如此的……
“……请你不要忘记我。”
骆林接下去这么说着。波特维从这句话的口气里听到了某些无法作假的东西,于是他带开些距离,让他看清了骆林的表情。
骆林还是正视着他,表情却不再是和相川对话时游刃有余的温和。骆林的眼圈和鼻子都有些红了,是他脸上许久不见的,透出些许软弱的表情。
“不要做这样的表情……”波特维努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忘记你。”
因为我无法忘记你。
在两两相对的沉默里,波特维绝望地,却又认命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
这个晚上终于落幕。微醺的酒气,食物烂熟的香气,酝酿弥散的伤感。骆林和许许多多的人说了再见,最终到了离开餐会的时间。他总觉得还有一个人没有和他道别,却一时想不起那个人是谁。直到他走出宴会厅的大门前,无意回头的时候,他才明白了那个人是谁。
里弗斯站在宴会厅的正中间,端着鸡尾酒杯,和皮埃尔聊着天,缓缓地走在离开的人最后面。灯光从宴会厅的外圈渐渐暗下来,骆林一时无法移开眼睛。
卷起袖口的白色衬衫,淡驼色的针织背心,卡其裤和帆船鞋。里弗斯的金色短发没有了毛糙的样子,妥贴地向后微微弯曲着,露出额线。
这样穿着的里弗斯异常陌生,骆林却也同时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对白衬衫和自然色系的偏好,甚至里弗斯对皮埃尔微笑时的习惯——
让骆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骆林低下头看着自己。
他的头发因为要和深岩之王的设计相匹配,所以在上台前剪成了短而新chao的样式。这样的发型配上保守的开襟衫或正装衬衫都显得尴尬,因此今天他咬咬牙换了一身行头出来——深蓝色的牛仔休闲衬衫,带着水洗痕迹黑色牛仔裤,以及带着做旧痕迹的深色马丁靴。他原本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认定这一套衣服,真上身之后才惊异于这形象的统一程度。他像是年轻了八九岁,带上了青年的影子。
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影子的本体是谁。
里弗斯或许是执意地模仿,但他自己也一样在潜移默化中也受到了影响。就好像在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两个人都留下了身体的一部分。双方把对方的部分拾起来装回到身体里,于是有意无意的留下了另一个人或多或少的印记。
无法说是好是坏,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骆林没有和里弗斯说再见,因为他明白那并不是里弗斯想要的。他在手机上发现了何式微的未接来电,他想他是该离开了。
……
“就在最近两天吧,我们飞去波士顿。那边的整体环境比纽约好些,麻省总医院有一个很出名的眼科团队,愿意接诊的你的Case。”
骆林点点头,对于何式微的安排并无异议:“麻烦你了。”
何式微看向他:“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变了?”
“哪里?”
“最近这两天里,你一次都没叫过我何大哥。”
骆林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都没注意……要是让你觉得生分了,我一定改回去……”
“别,没必要,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