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似懂非懂。
“上海并不是个太平之地,你的身份呆着这里可还方便?”周澜细嚼慢咽,筷子抵在唇齿间,斟字酌句的发问,“毕竟……这里日本人还是横行的。”
“老子打的就是横行的,”杜云峰端着饭碗,一挑眉毛,“打到他们滚出去,或者打到我打不动为止。”
“那……”周澜考虑是不是要直白问他,毕竟是军机内容,他已经不是戎装在身的人,按理说是没这个资格问的,“那你就这么呆在上海?重庆那边也放心你一直在?以你的级别……”
“别想那么多,”杜云峰打断了他,自自然然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对方碗里,“吃菜,你看你瘦的。”
周澜顿了一下动作,盯着碗里的菜,垂目不严,夹进口中。
杜云峰低头一笑。
“等吃完饭,我有点事和你商量,”杜云峰边吃边说,随意得很,是个在家的自在摸样,“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周澜一点头,也难怪,当着小孩子说时局动荡,谈人命关天确实不应该,不如一会关起门来讲。
小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得要领地问要把谁“打得滚出去”,杜云峰笑得眉眼弯弯,抬手用筷子敲他的头,“小东西,耳朵挺灵的,叔叔就是专治各种坏人,不听话的打出去。”
“是说日本人吗?”小宝眨着大眼睛问。
“不要乱讲,”周澜接过话茬,“家里的话不能到外面说,知道吗?”
小宝不清楚为什么,可还是察觉到危险,于是用力地一点头,“知道啦!”
饭后,周澜提议杜云峰跟他去阁楼的书房,杜云峰却摆摆手。
“家里人睡了,楼上说话会打扰她,”他眼神往楼梯处一瞥,“地下室谈吧?”
周澜:“地下室?”
杜云峰一点头,“地下室!”他肯定地说。
说完他径自往楼下走去。
地下室没开灯,只有楼梯间的□□壁灯的灯光转了几个弯散射下来,周澜跟在杜云峰身后,他腿脚不利索,最后几级台阶踩的不稳当。
昏暗中,杜云峰回手搀扶他,本来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没等周澜挣脱,杜云峰却先放开,转而攥住了他的手腕。
隔着一层衣袖,他扶稳了他。
“不急,注意脚下,”杜云峰声音低沉稳健,只听他问“灯在哪?”
周澜手里空落落的,手腕上的力气却把他扶得稳稳的。
“我没事,”他说,“灯在你右手边,往前两步。”
“等着别动。”杜云峰下命令似的沉声说,然后他松开了手,不一会儿打开了地下室的吊灯。
他回头,周澜果然还站在楼梯处。
杜云峰轻轻笑了一下,径直往里面走,伸手拧开那间屋子的房门,他又回头,看着一脸疑问的周澜,他低声说:“来这里说吧,我有话和你们俩个说。”
你们俩个!
周澜云里雾里的跟了进去。
杜云峰对着那位上了一炷香,死者为大,燃着的香在脑门上贴了贴,然后插进了香炉里。
“我以为……”周澜迷惑地开口了,“你是想和我说此行上海的目的。”
“那个不急,”杜云峰转身走到沙发边,一拍扶手,“你早晚会知道,那不重要,你坐这,我有事和你商量。”
周澜一坐稳,杜云峰也坐在一旁,推开挤满烟头的烟灰缸,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倒出里面纸张,他先挑出了一张地图。
“你先看看这个,”杜云峰展开地图摊到他面前,“我去佘山转了两天,一步一步踩明白的,风水好的几块地都在地图上画红圈的位置了。”
周澜:“风水好?”
“嗯,”杜云峰又在纸堆里翻找出几张照片,“这是我拍的,周围的环境,背山面水的,我找先生看过了,都是万里挑一的风水好地。”
周澜心里忽然明白了,他伸手往余下的纸堆里翻看,果然是几处待签字的地契。
周澜不言语,握着地图好半晌不说话。
杜云峰看着他,也不说话。
冷场了,整个地下室空气都凝固了。
“我现在就这一点点骨灰了,”周澜冷冷的开口,“你看着也碍眼吗?”
杜云峰一点头:“碍眼!”
周澜眉眼一挑,目光便无遮挡地直射到对方的脸上。
他不是个好惹的主,这眼神杜云峰熟悉,只是好久没见到了。
“人没了,”杜云峰转过脸,不接他这记眼刀,“大家都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不是不懂!”
“你在教我做人吗?”周澜问。
杜云峰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的说:“所谓入土为安,是让死者能安心,也是让活着的人不纠结。”
“我不放!”周澜坚定地说。
杜云峰叹了口气,周澜果然是个情种,是个死心眼的拧货,当初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