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就是恨他,他都为了你死了,这辈子的苦受完了,你还不肯让他歇着,看起来你供着他好像是爱他,其实你就是自私,就是全都为自己考虑,你不放他走,缠着他,让他困在这个不上天不入地的地方,你心里踏实?”
不等周澜插嘴,他一鼓作气势如虎,越说越理直气壮:“他这辈子,为了你,把命都搭上了,你怎么好意思好揪着他,人没魂,你留着一堆骨头渣子天天哭天抹泪的对得起谁?”
周澜:“我什么时候哭天……”
“就是那个意思,”杜云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白道:“要是有魂,他都该转世投胎给人家做儿子当宝贝去了,你非要让他孤魂野鬼的吊着,生不生死不死的受罪。”
周澜被他抢白的一时乱了心神,觉得对方似乎说得对,又似乎狗屁不通,就没言语,单是看着对方。
杜云峰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这个逻辑能不能把周澜绕进去,反正这话要是别人说,周澜还能卸下点防备,毕竟在周澜心里,杜云峰一直对贺驷是有敌意的。
于是,在这关键时刻,他祭出了杀手锏。
他摊开每张地契。
“你看,”他一张张的铺平在周澜面前,“地契的尺寸,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来吧?”
周澜低头,看完一张,他有些疑惑,主动翻看了下一张。
“这……”他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我买的都是双份的,”杜云峰声音低沉了下去,语重心长起来,“他的墓地旁边我也买下来了,等你老到那一天,你就可以放心去陪他了。”
周澜蓦然抬头,他看着杜云峰,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本来杜云峰说这些,他起初是有些抵触的,贺驷虽然不在了,可不能改变他俩敌对的过去,更何况杜云峰是对自己有想法的,虽然不知道他最近温吞吞的打着什么主意,但周澜浑身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杜云峰在意他,他的目光流连于他,即使他不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他”,不是用眼睛,是用全部的身心在留意他。
而此刻,杜云峰和他说,在他人生的终点,他应该和贺驷在一起,这让周澜想不明白。
杜云峰吃一堑长一智,继续给周澜喂药:“那年在黑鹰山,我挖屋里的金条,和你说过,我很想有一天和你葬在一起的,你记得吗?”
周澜动容了,轻声说:“记得,那年我才17岁。”
杜云峰点点头。
“我们年轻的时候,说过很多山盟海誓的话,可是不过十来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有你的错,也有我的错,但终归是我先动的手,我辜负了你。”他蹲下来,靠近周澜,周澜没躲。
杜云峰没有做出更亲密的动作,只是轻声继续说着,“你犯过很多错,你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我也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这么多年的遗憾,但我知道,这还不够,在我不在的时候,他保护了你照顾了你,你对他动心,这个事我得认,你喜欢他,这辈子都想跟他在一起,我能成全的就是这两块墓地了。”
周澜轻轻咬着嘴唇,这翻暖心窝子的话,其实也同时戳了他的心窝子。
“但是,慕安,”杜云峰抬起一只手,试探着落到周澜的头顶,小心翼翼的摩挲,“他安安静静的在人生终点等你,是盼着你好的,他临终前托付我照顾你,就是怕你剩下这几十年的路太难走,他会不踏实。”
周澜目光垂下去,眼里有水汽,想必是想到了他与贺驷的最后时光。
相爱,温暖,然而绝望。
杜云峰的大手温暖干燥,一如很多年前。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澜终于开口了,“我知道这是他的心愿,我也明白你……你的心意,就算我安葬了他,暂时放下往事,我也不能和你重新开始了,云峰,我是有家室的人,我有太太了,淑梅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让我休了她吗?”
“你没明白,”杜云峰转而抓住了他膝盖上的手,不松不紧的握在手里,摸着两截残余的指根,他直接按上了自己的胸膛,“我是想让你活得好,不那么累,走了那么多弯路,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我爱你,最重要是不是怎么重归于好,而是让你活得好。”
“云峰……”周澜动容了,这个活土匪,竟然软到这样不可思议,他们两个人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这个家伙最不肯让步的事情,让步了。
杜云峰的让步不止于此,只听他接着说道——
“当我知道你娶的是淑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抢了,”他与周澜面对面,他们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靠得这么近了,拉着那只手,慢慢签到嘴边,他是真心疼,轻轻吻了残缺的手指,“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的弥补你,你想要我,我一直都在,你不想要,我也不会再强迫你。”
无论是今生还是来生,你都不是我的,但我站在这,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又过了一个月,大地回暖,柳树冒出了细枝丫,圈边儿的嫩黄叶尖钻出了泛绿的树枝,春风吹过,摇曳飘荡。
佘山实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