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紧接着,我便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我是王雪璟,范小离的舞蹈老师。”
十三、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下)
老娘皮来找范小离。
范小离家与我家也就一个转身的距离,我没开门,只是隔着一袭帘子隔着的铁门往外头张望。
外头的女人穿得也雅也艳,一身尽显袅娜的仿青花瓷中式套裙,还罩着一件猩红色的披肩;外头的女人素面朝天,下巴颏儿以舞者的姿态微微抬起,秀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让她看上去不太像王祖贤了,反倒有点像上了年纪以后的胡茵梦——
然而无论是美人迟暮还是亲人相见不相识,都是这世上最值得人断肠的事儿。
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当年放弃了舞蹈。
我爸病情稳定以后,我的手头一下宽裕不少。俗话说仓禀不实,腰杆不直,就像每一个一有钱就惦记女人的男人一样,我也决定去找女人。
我去找了老娘皮。
老娘皮有个毛病,一遇见跳舞的好苗子就会不计回报地下狠功夫栽培,待大袁如此,待我如此,待范小离也是如此,因此这些年越过越清贫,民营艺术团难以为继关了门,自己也越搬越偏远。
去她现在住的地方必要穿过一个农贸市场,我送范小离去过两次,每次都止步于农贸市场前,没去探望一眼。
买了蜂皇浆和车厘子,还在礼盒里塞了一只两千块钱的信封。市场外窄内宽,空间很大,我路过一个卖鱼的摊儿,见大若浴缸的红色塑料盆前,鱼贩那挂着鼻涕的小儿子正掰碎了手里的面包喂鱼。与之相隔不去两米的地方,又见一只活鸭被提溜着脖子压上断头台,一个柴瘦柴瘦的小伙儿手挥阎王刀,在一位膀大腰圆的男客面前,干脆利落送之归西。
空气里异味弥漫,这样的气味我不陌生,我也曾每天笑看鸡飞鸭跳,笑闻鸡鸣鸭唱,笑对鸡毛鸭屎,可我万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娘皮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她家在二楼,我在大门外站了半晌,迟迟没敢摁响门铃。
倘使我罢孝悌、摒忠信、废礼义、黜廉耻,把一颗心Cao练得狠硬如磐,把这世间的坏事全做绝了,我还是看不得老娘皮那双眼睛。
正巧楼上有人下来取报纸。一个面目凶煞的中年男人,穿着裤衩,趿着拖鞋,打量了我一眼,劈头盖脸呵斥我,见你在这儿鬼鬼祟祟杵老半天了,你到底找谁?
我一下子心慌,王老师……住不住这儿?
王老师啊,王老师一直教我女儿跳舞,也不收钱,她人特别好,气质也特别好……男人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凶煞的面容也顿时和蔼起来,他说,王老师一直夸我女儿有舞蹈天分,她说艺术改变命运,鸡窝里也能舞出一只金凤凰……
面对一个父亲为女儿描绘的锦绣人生,我稍稍宽了心,把东西交给他,简单唠两句,走了。
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一回头,发现我送去的东西就躺在离我没几米远的地方,蜂皇浆砸碎了,车厘子砸烂了,里头那只信封纹丝不动。
我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老娘皮已不在那里。
我捡回送不出去的两千块钱,将黏稠一地的蜂皇浆扔进垃圾箱,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一边看窗外边的车与人,一边往嘴里塞车厘子。
比鸽子蛋大的车厘子泡了蜜,齁甜齁甜。
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当年放弃了舞蹈。
“我是王雪璟,范小离的舞蹈老师。”
“你来干什么?我们没钱的!”小离她妈的声线瞬间绷紧了,听着很紧张,大概以为对方是来催讨当年垫付的医药费。
“离青舞赛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小离有阵子没来排练了,手机也联系不上。”老娘皮情绪很淡,但声音透着关切,“我来就是想问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知道对方不是来要债的,小离她妈的大嗓门又响起来:“我女儿能有什么事儿?活蹦乱跳,漂漂亮亮的,你想的多了,赶紧回去吧!”
“那我能跟她说句话吗?”停顿一下,“她现在不在家吗?”
“不在家!她这几天都在外头过夜,不知道去哪儿了!”
“孩子几夜没回来,当妈的都不担心吗?”老娘皮的声音也绷上了,像往紧里调拨的弦线一样。
她是真担心那死丫头。
小离她妈不占理,只得以嗓门把对方盖过去:“我孩子去哪儿关你啥事儿啊?!你谁啊你?凭啥在人家亲妈面前指手画脚的!”
女人的丰ru肥tun与另一个女人的仙风鹤骨对比鲜明,她挺了挺胸,垂在肚子上的两只大口袋就跟着晃荡:“我告诉你吧,我们小离不跳舞了,她现在在录节目,导演特别喜欢她,说她只要再加把劲就一定会红的,哪儿有空跳舞啊!”
“跳不跳舞得孩子自己决定,旁人说什么都是空的。”
“嘿,你这人还有完没完?!我是旁人吗?我是她妈!怎么,我们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