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惜红衣】(十)</h1>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宁黛明白。
唐梦萦一个区区凡人,哪里能弄到专克异族的毒药?
宁挽晴险走狐族被发现,真的是巧合?
英蝶不偏不倚出现在罗郁面前当好人,又有什么目的?
正如宁黛所说,英蝶若是真惦着那点相同的血缘,就不会让宁挽晴落到修为尽毁的地步,也不会让罗郁用这Yin损的法子。
之前一直存惑的死疙瘩像被大水冲散,徒留灵台清明,宁黛静了心,先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你放弃了?”
“我若是真的放弃了,你这把刀我也不会躲开。”罗郁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话落,神情一敛,“蛊还是要养的。”
宁黛立马收了伞。
短刀被她抽回来,下一刻就破开了罗郁小臂的红衣。
夕阳将落,残留的余光照在他青筋暴露的手上,宁黛毫不怀疑她能轻易摸到这表皮下一根根几乎嶙峋的瘦骨。
红衣潇然的男人任由她动作,凤眼被伞上如血的红莲撞碎流光。
他的眼跟宁黛不同,宁黛是标准丹凤眼,内勾外翘,眼波清明,但罗郁是双眼皮的凤眼,眸光稍迷,流转间有种迷蒙缥缈的雾感,此刻即使被宁黛看破秘密,也依旧有种不上心的懒散。
“你拿自己的血养蛊?”宁黛眉头打结,不可置信道,“对别人下不去手,对自己倒是狠得下心来,多痛我且不问,以你的身体,早晚有吃不消的那天,到时你们家太傅也救不了你!”
罗郁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
“罗郁!”
罗郁表情镇定平和:“你是来杀我的,若不是你出于什么目的岔了考虑,我现在已不是活人,我清楚得很。”
他长得妖孽,却活得通透。
宁黛无话可说,半晌颓然出口一句抱歉。
给他或者给宁挽晴不重要,罗郁并不介意:“或者应该是我说谢谢。”
“……你把挽晴放哪了?”
宁黛随罗郁步入暗室。
灵帝用来作践女子的囚室已经被罗郁给改了,两侧燃着长明灯火,密道的壁画都被刷漆涂掉,寂静得只听得见脚步声,微风穿堂,波澜不惊。
却有轻yin,惊醒琉璃脆梦:“阿羽哥哥?”
这声音久违,却熟悉得很。
罗郁脚下一滞,顷刻生风而行。
宁挽晴是懵的。
她的记忆还停在近两年前她昏死过去的时候,并且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此刻瞧着周围有点陌生但还能认出来的密室,和站在她身前一身白衣如雪的青年,脑中只有空白。
青年带着一张银箔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可瞧周身的气质也能让意识混沌的她脱口叫出这个名字。
她隐约明白之前自己跟宁黛开玩笑,宁黛却每次都能识破的原因,正应了罗郁那句话——内里的魂魄复刻不了。
被她叫名字的青年却没看她,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绕着他指尖爬行的蛊虫——吸了罗郁一年多的血,这家伙身形不小,样貌有点难以形容的扭曲,宁挽晴只看了一眼就侧了脸。
司寇羽嗤笑一声,这才道:“可觉得好多了?”
宁挽晴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身子:“还好,可是到底怎么回事,我内丹都碎了。”
司寇羽懒洋洋地垂眸:“内丹而已,我给你找了个。”
“啊?”宁挽晴震惊脸,“你找的谁的?”
“你们族里一个要死的长老,费了可惜,便顺过来给你了,好像就是碎你内丹的那个,也算一报还一报。”司寇羽照旧漫不经心,“不过到底不是你的,除了续命,最大作用也就是让你变个人形。”
言下之意十分明确。
宁挽晴苦笑一声:“我知道,对我已经十分奢侈了。”
室里有铜镜,宁挽晴看清楚自己的样貌——没了无尽的寿命,她的容貌成长速度惊人,虽仍是英气张扬的那张俊俏脸,但已是二十多岁的成熟模样。
“被除名这件事是你们狐族内部的决议,恕我没有立场插手。”
“我知道。”
宁挽晴整理了一下思绪,表情看起来不知是释然还是哀愁:“死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天地同寿在白头相依之前算不了什么,凡人般的生老病死反而是我最期颐的结局。上天对我还不坏。”
她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被人紧紧抱住。
怀里的心跳急促有力,身后的呼吸紊乱,无一不宣告着身后人的震惊和欣喜。
宁挽晴惊了惊,随后渐渐镇定下来,拍了拍罗郁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垂眼轻笑道:“呐,罗大公子,没想到你还挺痴情,倒不辜负我为你受的苦。”
她语气轻松,抱着她的手却僵了僵。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松开,别我没被那些长老打死,反倒被你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