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平刚从公司出来,坐在车里读着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江岚坐在他身边,也不知说些什么。全国处处都在打仗,怕是不久就要打过江来了,政府又昏庸无能,改朝换代是跑不脱的。
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沿江经济还算发达,前几年又换了个洋派的市长,查了好几个贪官,建了中学,修了铁路,市区里也多了不少Jing致的小洋楼。也有人批判他政治立场很不明确,老百姓倒是不太在乎。反正总得有人当市长的,城不打仗就谢天谢地了,能活命就好,谁管市长是谁来当。
梁修平仍是心事重重,他放下报纸,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力地靠到江岚肩上,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说实话,平日里不少事情都是江岚在替梁修平打理。这个生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的男人看着很温柔,却相当能干。他和梁修平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是梁家管家的儿子,也是梁家唯一的少爷的伴读。幼时的梁少爷被人在手心里碰着,不谙世事,遇事总是唯唯诺诺的。江岚最怕看见他那羞涩又局促的笑,早就习惯了事事都替他安排打点。
江岚揽着他的肩,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爷,别烦心了,总归是要变的。你这两天都没个笑模样,小白可要心疼死了。”江岚嘴里的小白叫白燕秋。他原只是个戏子,家里穷,没念过书,又没什么唱戏的天分,一直红不起来。可他命好,偏生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梁修平喜欢的脸,被这人接回了家去,却是养尊处优,再也不用受人脸色。
提到小白,梁修平脸色才好转些:“他不是想吃中学门口的糯米糕吗,正好带些回去。”
正是放学的时候,小摊上的点心很快就哄抢一空。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得书都掉了,看看只剩下碎屑的盘子,停留了两秒钟,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书来。
梁修平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将手里的糯米糕倒出一半分与他。
“谢谢先生。”少年脸上有些无所适从,一手将纸袋连同书本艰难地一起抱在怀里,一手到长裤口袋里掏钱。
“不必了,半袋糕点而已。”他盯着男生的脸看了半天,有些熟悉,小小的一张脸,鼻梁高挺,英气勃发,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你是徐家的少爷吧,我见过你。”他和这男生的姐姐从前是同窗,十分要好,只是徐家孩子太多,倒真叫不上名字,“我叫梁修平,你有兴趣的话,日后可以到我家来做客。”这话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反透露出对晚辈真挚的爱护。
少年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些欣喜。莫名地,他对面前的这位梁先生很有好感,虽不认识他,却觉得他一定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嗯,我叫徐原。”少年只是笑了笑,冲他点点头便轻快地跑走了,便转过了路口,看不见人影。
梁修平一直目送他到街角。
江岚摇下车窗:“有点儿像他吧?”
“像谁?”
“你看他笑的时候。”
“不像。”
江岚笑了:“行了爷,回家看小白吧,小白更像呢。”
梁修平白了他一眼。他刚刚不肯承认,可那少年笑起来的神态的确像极了他的初恋。明明两人的相貌大相径庭,可是那眼神却极其相似,仿佛让他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汽车默默地运作着,两人都一言不发,似乎各有心事。江岚早就习惯了,梁修平不说话时也不去烦他,百无聊赖,咬了两口糯米糕,觉得实在难吃,又偷偷把剩下的半块放回袋子里去。
晚上梁修平办公的时候,白燕秋很喜欢在书房陪他。他一向话很多的,偏偏这个时候很乖,怕梁修平又嫌他吵,要赶他走。他天天闲在家里好无聊的,好不容易盼到梁修平回家,那人却只盯着那些他看不懂的文件和账本。
梁修平做事时极其专注,看都不看白燕秋一眼,他也没办法,就拿本小说在边上看,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不敢问,就圈下来,等梁修平闲下来时再让他讲。
没多久他就困得睁不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白。”
“嗯?”听见梁修平的声音,他立刻坐了起来,神志是清醒了些,可是眼神还是迷离着。
他伸手摸摸白燕秋白嫩的小脸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太困就先去睡觉吧。”
白燕秋沉下身子,搂着梁修平的腰,把脑袋放在他肩上像nai猫似的蹭了几下,话里还带着困倦:“我想看看你你天天都那么忙都不陪我”
梁修平心里蓦地柔软。江岚总向他抱怨这人性子刁蛮,可在他眼里分明是乖巧可爱得很。他摸摸白燕秋软软的黑发:“听话。等我忙完这一阵,天天晚上都能陪你。”
“你就知道骗我”听得出他说这话时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乖,到床上睡去。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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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燕秋心满意足地躺到柔软的大床上,两条长腿攀着梁修平的腰:“你抱抱我。”
“好。我抱抱你。”梁修平像哄小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