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头莫名其妙多了个大活人,白燕秋不可能没察觉。幸好晏清日日早出晚归,白燕秋没和他打过照面,只知道梁修平有了新床伴,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白燕秋心里酸酸的,也不知是哪个小浪蹄子勾得梁修平魂不守舍的,弄得他也跟着寝食难安,不过一个星期的光景就人瘦了一圈。
那天早上他四点多就醒了,是在睡不着,就跑到院子里练嗓。梁修平屋子离得近,上上下下听得是一清二楚。晏清夜里睡得浅,听他咿咿呀呀的唱得心烦,被吵醒后翻来覆去十多分钟也没睡着。
梁修平昨天被折腾了半宿,累得要命,现在倒是窝在晏清怀里睡得安稳,还打着浅浅的呼噜。晏清不舍得叫醒他,只得悄悄挪下床披了大衣,又用被子把梁修平裹得严严实实的,在他耳边轻语:“你包的戏子真讨厌。”
梁府上下,晏清只认识秋竹一个佣人,他便拜托秋竹去找唱戏那人。秋竹面色为难,他抬起头看着晏清,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晏先生,小白少爷脾气不好再说了,他哪听我的”秋竹一向很好说话的,如今人家都这么说了,晏清也不好再难为他。
他循着声音出了小院,看见片葱葱茏茏的腊梅,清香扑鼻,一片淡黄色的花苞儿中立着个身形窈窕的人影儿,远远飘来一阵清甜的唱词,影影绰绰,当真是浪漫。只可惜天太冷,地上厚厚的积雪灌进了鞋里,冻得晏清直打哆嗦,又带着起床气,心里愈发烦躁。
白燕秋听见背后的沙沙的雪声,还以为是江岚房里的仆人。他半年多没练嗓了,江岚又是那样小气的人,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自然要嫌弃他。白燕秋秀气的眉拧了起来,他转身:“行了行了我不唱”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让他咽回了嗓子眼儿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那张面孔和他有七分相似,他着实吃了一惊,睁大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晏清乍一看那张小脸儿心里也是一颤,他并没见过白燕秋,只是猜想梁修平这些年桃花不会少。很快晏清就反应过来了,甚至有些洋洋自得——梁修平怎么会平白无故看上了你呢,就因为你好看?还不是因为他放不下我。
晏清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自然温和了下来:“实在是对不起,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怪我睡觉浅,实在是困得难受,还劳烦您小声些。”
白燕秋就那么愣愣地点头,愣愣地目送他远去,半天没回过神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又说不出哪不对劲。那人的确是往梁修平房间去的,可他明显比白燕秋年长,又披着军装大衣,一副正派模样,不像是惯会勾男人的狐媚样子。
白燕秋心里不安。他料想到梁修平油嘴滑舌,又会哄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上午便去了江岚处。自从进了梁家,他平日里几乎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同江岚说话,心里有些打怵。
好在江岚也没为难他,温声细语同他一一叙述了,末了还劝慰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与晏清是旧相识了,久别重逢,当然格外高兴。过了一段日子,自然会分些心思给你,你不要着急。”
白燕秋趴在桌子上,眼眶红红的,半张脸都埋在胳膊里,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许久才说出话来:“难怪他第一次见我,便问我有没有姓晏的亲戚。原来我一直是个替代品罢了”
白燕秋从小无父无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出身何处。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妆都没卸干净,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院的包厢里灯光昏黄,梁修平拉着他的小手,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漂亮的“晏”字指给他看。十八岁的白燕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笔画复杂的字。他心里羡慕得很,不知是该羡慕那支金色笔尖儿的钢笔,还是该羡慕那身名贵的西装,又或是羡慕梁修平那手漂亮的字。
“不要这样想,你自然有你的好处。”
白燕秋到底是年纪轻,没看出来江岚和梁修平是一丘之貉。他气鼓鼓地跑到梁修平房里,梁修平正在吃午饭,桌上倒是清淡,一盘清炒菜心,一小碟酱瓜,半碗稀饭,好好的午餐吃得像是穷人家的早饭。
他抬起头,笑得温润:“小白,怎么啦?”
白燕秋不说话,站在门口看着他,面色有些疲惫,脖子上还印着好几个吻痕。他眼圈红红的,攥了攥手里的绢子,还是不知怎么开口,眼眶却一阵阵发热,索性转头便走。
梁修平虽说近日都神情恍惚,沉醉在恋爱的甜蜜中,可还是疼小白疼得紧,饭也不吃了,披上外套跟着他出了门。一晃神走到了白燕秋卧室门口,他才转过身来,满脸是泪,被北风一吹沙沙的疼。
“梁修平,我真的那么像晏清吗?”
“想什么呢,他是他,你是你。”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
“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把我当成别人。”
梁修平有些不解了,他从没想过在白燕秋身上谈什么爱不爱的。天气实在是冷,他只在睡衣外头披了件羊毛大衣,冷得不行,还要耐着性子哄他:“我的小白和别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