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天下人关注起陈嫔一案?穆承泽选择在此时进言,就是想迫使他不得不接受吧?
罢了,就连皇位都要给出去,区区一个重审算得了什么?若新帝登基再翻案,自己就能免于昏聩的评价吗?且他原本就想借册封大典与这个儿子拉拢关系的……穆子越愈想愈沮丧,到最后,满腔的怒火只能掩藏起来,勉强笑着道:“既然连你都这般说,看来的确疑点重重……”
“邱忆。”穆子越转向大理寺卿,“当年此案是你主理,朕命你尽快重审,给承泽一个交代。”
邱忆躬身道:“臣定不负皇上、殿下所托。”
当年的证据邱忆都还留存着,仿佛就为了这一天,重审并不费劲。只是一晃十多年,许多人都忘了这案子,唯有六皇子还一直惦记着。
册封礼前,穆承泽专程找过他,只问他有没有把握重审当年之案,邱忆当然是有的,但他以为,起码要等到穆承泽登基之后才会正式下旨,没想到,竟是在册封礼上,以这样的方式,让穆子越同意重审。简言之,这次重审,其实是宁王以自己的太子位换来的,邱忆甚至有种错觉,宁王走到如今的地步,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能迫得穆子越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
穆子越道:“现在,你总能安心了吧?”
穆承泽一双黑瞳直勾勾望着邱忆,并不说话。
这架势,非要一个明确的结果才肯罢休了!邱忆腿一抖,赶紧道:“请皇上、殿下、诸位大人等一等,此案相关证据都在,一会儿也就好了。”
邱忆的一会儿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每每案件新进展时,穆承泽都要令他慢慢详说案情,穆承泽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些细节的,但是其他人,天下人并不知,这其实就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待邱忆终于将案件梳理完毕,呈交给皇帝,穆子越却不看,命李乘风直接拿给了穆承泽,两个时辰令他十分困顿,疲惫中带了一点讨好,道:“你现在可满意了?”
穆承泽不答,反而道:“此案既是德慧太子幕后主使,父皇要如何处置?”
穆子越叹了口气,心知逼完了邱忆,该轮到自己给一个交代了,但德慧太子毕竟是他的嫡子,穆子越不太舍得,试探地道:“承泓已逝,朕想着将此案真相昭告天下便可……”
穆承泽打断他道:“先太子是李诚所杀,与陈嫔一案无关,先太子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德慧太子再怎样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与新太子到底哪个重要?穆子越咬了咬牙,道:“朕决定废除穆承泓太子之位,重新追封为慧侯,如何?”
因有顺侯的先例在,慧侯倒也不算什么,只是皇帝儿子死后连个郡王的追封也没有,足可见遭了厌弃。
穆承泽一拜到底:“多谢父皇成全。”
众人此时也都瞧出来了,德慧太子原是宁王杀母仇人,宁王不屑与杀母仇人并肩,所以才不肯接这太子位,不得不说,宁王还是挺孝顺的,不过对皇帝就有点……呃,只是有点偏执罢了。
众人齐声打圆场道:“皇上英明,殿下仁孝!”
穆子越听着心里别扭,倒也没再冒火了,径直去拿那太子朝服,册封礼就只差这一道程序了。谁知,穆承泽仍是未接。
穆子越身心俱疲,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怎样??
穆承泽道:“父皇,儿臣不能受这太子一位。”
这回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这时候你还要自谦?!只剩你一个儿子了,不立你立谁?
穆子越口不对心,咬牙切齿地道:“承泽,你……聪慧过人、深得朕心,不必如此谦虚。”
穆承泽平静道:“父皇,儿臣并非自谦。儿臣此生不会有嗣,并不适合做太子。”
穆子越感觉自己就快晕过去了,哆哆嗦嗦地问:“你这话又是何意?”
宁王府虽有一府的侍妾美人,但穆承泽从不近女色,都十九了也没个子嗣,不过到底还年轻,穆子越一直以为是他没娶正妃的缘故,像福王也是不沾侍妾的,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穆承泽毫不避讳道:“琅琊一战,儿臣曾受过伤,军医说过,儿臣恐怕子息艰难。”
听闻此言,就连一向沉稳的敬王都愣住了。琅琊一战,穆承泽就在他眼皮底下呆着,有侍卫守着,何时曾受伤了?
敬王看向云曦,云曦受到的惊吓并不比他少,穆承泽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再清楚不过,平时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子息艰难了?
太后也出席了此次册封礼,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太后很快便明白了,宁王与她有言在先,不会留嗣,太后原想着,宁王即位后也许会过继别人的子嗣,想不到宁王做得更绝,他根本不愿继承这帝位。这样对她来说更好。
穆子越如同遭了雷劈,呆呆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穆承泽当即便命人呈上了脉案,穆子越发疯般夺过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又传所有太医过来为穆承泽诊脉,太医们都不敢说话,默默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