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因了他所主动肩负的千万羽族的性命,出现了慈悲神色。
以换取众羽族的命为代价,为了替此方世界留下一线生机,也是想替星魂散尽的朱雀陵光博取那渺茫的回归九霄青空的希望,这头来自异界时空的凤凰儿,毕生以来头一遭儿,承担了这个世界赐予他的因。
众生畏果,他独畏因。
一因起,果报繁生。
于是一向风流散漫的凤帝再也不是少年郎。
被驱逐出三十三天外那座琉璃金顶的凤宫后,凤帝成了一个没有名姓的卑微散仙,他麾下万千子民尽皆遭到驱逐,纷纷转入六道轮回。没有子民,没有了无上荣华,只身在南天门外,守护着那两道华表,见每年自下界飞升上来的凡间修者们,以好奇的眼神打量他,然后朝他拱手道,这位仙人,不知贫道该去何处报牒书?
凤帝便微撩起眼皮,以那双绝色的丹凤眼瞥来人一眼。
来人往往悚然而惊。
原因无他,只为这个周身落拓气息的散仙瞧起来分外不起眼,但那双眼眸,却依然清亮的仿若诸天星辰。
凤帝见来人吓到,便会更加懒散地屈起一条腿,随口道,沿着南天门一路往北,自有通天路在前方。尔只需沿着白玉阶梯一路走下去,待再也走不动也无法再前行的时候,那一层天便是你的极限了。只需在那处停下,然后自有那一层天的使官来接你。
随后便可以登记造册,正式成为仙官了吗?来人多半会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唔。凤帝又继续垂下眼皮,不再多话。
历年来飞升上界的凡间修者都无人接引,也不知当了帝尊后的崖涘心中是如何想的,居然将他遣散至此处。有时候凤帝想,还不如索性将他也打入轮回呢!那样,至少他还可以逃脱这天界不生不死的苟且,或可去凡间转一转,见见那些传闻中的痴男怨女,没事儿的时候泡一壶茶,支起耳朵听凡间将军们为了家国天下是如何浴血沙场,再学一学爱恨不甚分明行事也颇为昏聩的凡人,做个闲散的无所事事的看客。
那般惬意的时光中,倘若手边再多一坛留仙醉,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留仙醉是用瑶池的水酿的,恐怕下界寻不得这样纯粹的水了。
这些想法都存留于凤帝心中,随即便如烟花般散去。他倒是当真没想过,忽有一日,自南天门华表下的云水中会浮现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那枚镜子背面是繁复花纹,有朱砂点字,名曰窥尘。
凤帝以袖子擦拭镜面,镜面如同水纹般晃动不休,随后从中浮现出一处凡间市井景象,有一个发垂髫的黄口小儿凄凄惶惶地跪在棺材前,像是刚失去了至亲。与幼童那孱弱的身子相比,那口棺材太高,也太过巨大。
黑漆漆的棺木前,那小儿叫一个全身裹素的妇人抱住。那妇人搂着他,口中不停地哭道,儿啊,娘亲的命好苦!你阿爹怎地就忍心抛下你我二人,撒手人寰去了!
那小儿的脸整个埋在妇人怀中,看不出哭没哭。
凤帝瞅的龇了龇牙花儿,正打算随手将这枚不知为何出现的窥尘镜扔回去,那镜面中的小儿却突然抬起头,剑眉高挑,冷硬的脸上并无一丝泪痕。双拳紧紧攥着,离开母亲怀抱,将身子绷直如一支标枪。
姆娘慎言!那小儿口齿清晰,只是话语却不甚多,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着。阿爹已是去了,听说人在离世时若是沾上至亲眼泪,死后亦不得安生。所以,要这眼泪有何用?!
那妇人怔住,呆呆地望着幼童,半晌说不出话来。
镜面外,手持窥尘正欲抛掷的凤帝也怔怔,于眼角瞥见的那张脸……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究竟在何处,于何时,他曾亲手在地府三途河中一丁点、一片片地筛过,黄赤色浑浊的河水自他掌心中泄下。极其偶尔的,有星星点点的魂魄碎片在他掌心中留下。
他筛了无数个日夜,在地府昏暗的纪年中,或可算的上三百年。
于地府的三百年中,究竟有过多少不甘的往生魂灵自他手心经过,又有多少次,他单膝跪地,万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在无数次失望后,他到底在三十三天坠落的无数亡灵中,选到了那一缕熟悉的带有寒冽气息的残魂。残魂只得一缕,盘旋于他掌纹中,蜿蜒沿着掌心中的曲折纹路游动。如一尾渴望亲吻的游鱼。
不再年少的凤凰于那一刻,眸中陡然有了光。
他颤抖着将那不足半寸长的残魂捧至冰凉唇边,想要给它一次亲吻,却无法吻到那游动不休的亡灵碎片。
那抹残魂亦无望地奋力挣扎,似乎想破除这残碎的形态,奔至他眉间心上。
三途河的河水奔涌不息。
与世间所有的水流不同,地府三途河中的水皆是逆流而行。自血瀑奔下的水,每一口,皆含有万般酸苦。
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
那日他终是放下手中残魂,以眉间血点入其中,见那抹残魂渐渐开启了一窍灵智,高高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