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躺在床上,听着雨水拍打雨棚的声音。
这声音让他心慌。珠子噼里啪啦打下来,像他不小心弄断了的佛珠串,趴在床底下摸得灰头土脸,也没法全捡回来。
按下手机,平稳的女声,「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0点21分。」
平常时候,他不到十点就睡了,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被严凌锋绑回来应该已有半个月,手机比电视丰富多了,他渐渐不满足于故事,于是20年间他无知无觉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脑海。
外面和以前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了。
外面有地铁,在地底下跑的大家伙,有移动支付,买东西不用现金,动车可以带着人只花一天就从西边跑到东边,app每天都推送全城美食和最新电影,人们聚在小房间里一起唱歌,棋牌游戏也有了许多新玩法,现在都叫桌游,规则比扑克和麻将复杂许多,还有可以撸猫撸狗的猫咖狗咖……
刚才他还听了一个小故事,郑海川从未讲过。国王喜欢上了美丽的金丝雀,Jing心供养起来,但金丝雀向往自由,不甘被关在笼中,最后抑郁而死。
一个简单的故事,顾明却有很多很多问题。抑郁是什么?金丝雀为什么不喜欢被人供养的生活?外面真的比笼子里好吗?自己算被关在笼子里吗?
他原本以为盲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郑海川说的那样待在家里,但他现在知道,许多盲人做着推拿按摩、钢琴调音的工作,电台里有盲人在读文章,读屏软件的开发工程师里也有盲人,为什么自己就要以看不见为由,被人圈养呢?
话说回来,四哥待他好吗?好。他一个无父无母还没有亲戚愿意接收的盲人,被白白养了20年,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不够好么?
严凌锋待他好吗?从衣食无忧的角度来讲,也算是好的。
但是自由这个东西,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就谈不上比较,谈不上喜不喜欢。
因为一个手机,他单纯的脑袋瓜受到了太多冲击,纷纷扰扰全是碎片,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只是看不见,却还有享受其他东西的权利。
楼下咔的一声门锁响,应该是严凌锋回来了。
顾明悄咪咪缩在楼梯口听声音,严凌锋却没有上来。他的身体沉沉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凌锋……?”顾明小声试探,对方没有回答,只传出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顾明听见他进门时又把门给锁了,之后没有金属的磕碰响动,而且严凌锋那么沉稳的性子,应该是把钥匙随身揣着才对。
既然严凌锋不在的时候出不去,那就反其道而行之,趁他在家的时候找机会出去。
顾明下定决心,等了不知几分钟,想他应该睡熟了,大着胆子去搜身。
男人的双手平静地搭在两侧,外套是厚重的牛仔布质感,沾着烟味和泥土被雨水翻上来的气息。
顾明一缕气都不敢出,一边注意着呼吸声的变化,一边用发抖的指尖探着口袋的位置,如履薄冰。
只要找到坚硬的东西就可以了。
外裤兜里没有,衣服外袋也没有,贴近胸口处倒有个硬梆梆的东西。
他停下动作又觉察一会儿,严凌锋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他便轻轻拉起外套,往内袋里探去。
里面确实有个硬东西,却不是钥匙,而是冰冷的两个铁圈。
是手铐。
“在找什么?”
手腕突然被攥住,顾明猝不及防大叫出声。
他颤抖着后退,跌坐在地,不知道对方是刚发现还是一直在假寐,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也对,严凌锋是有五感的健全人,怎么可能发觉不了自己一个残疾人呢?
但有一件更令他惊惧的事实。
“你……你是警察?”
“嗯。”
“你怎么没说过?”
“你又没问。我只要你安全就行了。”
顾明声音里发着抖,“就是你们抓了四哥?抓了柱子和钉子?”
“郑海川是我抓的。应该说,我也有份。”
顾明张着颤抖的唇瓣,原先对于严凌锋的判断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警察抓他干什么?他一没犯罪二没违法,只是跟郑海川有着长期的牵扯……他突然有了个极端的猜想。
“你们想利用我?利用我对四哥干什么?”
“利用你?”
如果郑海川他们没有杀人,没有犯罪,警察绑了他来,用来对他们逼供,那就比歹徒还卑鄙可恨!
顾明腾地窜出股倔牛的力气,突然挣开严凌锋,往门口跑去,压下把手,却忘了自己并没有偷到钥匙,防盗门岿然不动,他发了狂喊救命,把门锤得哐哐响,结果当然是被严凌锋架回去。
如果对方只是想限制他的自由,他挣不过就算了,但如果是要故意害四哥他们,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回顾明不肯服输,下了决心要出去,发挥瞎子打架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