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甜的睡梦中醒来时医院因常年用消毒水清洗地面而使病房带有的独特味道丝丝缕缕的钻进卿然的鼻腔中,肿胀的眼睑只能掀开小小的细缝,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白,他貌似还在吊点滴。
病房看起来是很贵的那种,病床左侧有很高的落地窗,但也被厚重的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无法分辨日期和时间,如果按照往常住院的经历大概三天起步吧。或许是刚醒的迷糊和困倦使他忽视了坐在病床右侧的人影,直到有人突然出声才把卿然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你总算是醒了,输了三天的营养ye大概也是浑身无力吧。”男声很温润也很亲切,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恰到好度的问着身为主治医生的该问的问题。“咳……咳咳咳……我……”卿然急着开腔回答问题却忘了尽管有输营养ye维持身体最基本的新陈代谢,但饮水量肯定是少之又少的,贸贸然开腔只会给脆弱的喉咙带去雪上加霜的疼痛。
温和的医生见状匆忙起身歉意地轻拍卿然的后脊,温润的声音宛如春天里催生万物的和煦春风,“抱歉,我不该诱导你说话的,是我没考虑到你大病初愈的身体状况。”伸手递给卿然一杯温水,催着他喝下去润润干涩的嗓子,“你昏迷的这几天你的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身体上却满是类似于剧烈情事后的青紫印记,我不敢猜测你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你的父母是否知情,但是如果你是被迫发生这一切的,我可以帮助你。”
卿然的思绪仍旧恍惚,身侧坐着的医生过于温柔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被疼惜的错觉,猛地听到医生的最后一句才缓缓回神,细白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床单,勉强吞咽了几口温水后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那是我的继父,已经很久了,他虽然表面上像个一事无成空有好看皮囊的无业游民,但据我观察他极有可能是什么豪门里受宠的儿子,我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的母亲也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招惹他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少年低垂着脖颈,软乎乎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遮住了医生企图探寻的目光,“但我还是很感谢您能对我说这一席话,谢谢您。”医生的心弦被狠狠的拨动了,心跳的很快失了平素的有条不紊。
医生试探着开口:“不论你的继父是怎样的势力,我都是不怕的。这江南的势力里何姓也占有一席之地,我也和其他姓氏的继承人私交颇好,将你纳入我的势力范围内不算是什么难事。”没有看到少年意动的神色,医生略显失落地继续:“如果你实在担心你的母亲我也可以将她带离你继父的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因为顾及你母亲的安危而受制于你的继父。”
卿然苦笑:“我不过是个十五岁的稚童,即便您愿意将我带出深渊那之后的我要做些什么呢?您总不能上下班也要带着我以防我被我的继父索要寻回,不管在哪里只要我的继父没想着放过我我就永远无法有正常人的生活。况且我也害怕给您这样心善的人带来麻烦,不管怎样再一次真诚地感谢您的好意。”
医生被这个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男孩堵得哑口无言,所有尽可能搏一下的过程都被他否决了,看出来卿然唯恐为自己带来麻烦和负担,医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不是医生第一次为卿然诊疗。
他本就是何姓里最受宠的小辈再加上平素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博得了不少家族长辈的青睐,何况他既不像恪守正道不知变通的宁姓,也不似浸yIn黑道手段Yin毒看着就凶厉难以接近的荣姓。
荣姓和宁姓的同辈虽彼此看不顺眼但也不至于翻脸动手,大家族很喜欢在一些重大的节日里把家族里的小辈聚在一起,一方面是在维系各大姓氏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小辈之间的对比和联姻。
他仗着从国外进修回来的高等人才的身份及何姓的权威,上班什么的懒散得很,偶尔想起自己在医院还挂着外科主治医生的名号,才悠闲地回医院里闲逛几圈,所有的医生都会在和他打照面后恭敬的叫一声“何医生”,通常他都会停下来微笑着回应,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维持的谦谦公子的人设,并且也暂时不想抛弃。
碰巧,他总能和这个纤白病弱的孩子碰面,稍加打听就能知晓那孩子叫“卿然”,他只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带着缠绵的情意,从嘴里念出来时须得含了十成十的柔和,否则就辜负了名字的主人。有时候能看到卿然在向外看,就是单纯地把侧脸贴在玻璃上,睫毛很长,阳光很明媚的时候就不能看到那双忧郁厌世的眼睛,因为落在睫毛上的阳光恰好在孩子脸上投下半圆似的Yin影,黑暗就掩映了孩子投下的视线。
有时能看到卿然坐在台阶上看书,头发很软,许久不曾修剪过的样子,并不是长短不一的蓬乱,而是很软很长,有的垂在额前有风吹过的时候就晃悠悠的左右摆着,有的窝在后颈里软软的团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的身上,让他愈发显小,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风调皮的时候会把他不曾读完的那页“哗啦”一声掀过去,这时候少年细长的眉毛就会气恼地聚在眉心,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