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受伤的缘故,我暂时不需再参与朝会处理政事。白日里大家各有忙碌,我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早上用过朝食,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书解闷,一个宫人走了进来,问我是否要去探望一下高公子。
高公子?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可一个宫人为何忽然来请我去看高渐离?
“他让你来的?”我问。
“是奴擅作主张。”那宫人的声音里有几分紧张。
我放下了手中竹简,“莫非那高渐离搞什么绝食以死相逼不成?”
“并未。高公子对饮食上从不挑剔,亦从不拒绝,未曾给奴等半分为难。”那宫人答。
“哦?”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宫人,眼神有些冷。
一个下人不应过问主子的行动,这样的行为着实算得上僭越。
“那高公子始终不让奴等近身,可他前日里刚受了外伤,一应伤药却不曾敷过,如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那宫人朝我磕了个头,这才道出了缘故。
我自然知他是为何不让人近身,却不曾想连伤药都不敷。
我蹙了蹙眉,挥退了宫人,沉yin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他被蒙毅安排在我偏殿的一个宫室之中,而恰巧的是,那是昔日里张良曾经居住了四年的屋子。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颇觉感慨万千。
我踏进屋内,房间之中的一应摆设还大都保留着昔日里张良留下的痕迹,只内间的矮桌上防止了一把筑,一把已经破损的筑。
正是那日高渐离用来砸了我的那把。
我走上前去,拨弄了两下琴弦,发出的乐音却并不再似那天的低沉,看来筑中藏着的铅块已经被取出。
躺在床上的高渐离自然不清楚来的人是我,只道,“若是来送药的,放在案桌上即可。”
我朝着案桌上看过去,那里果然放了许多伤药,有些已经打开,但更多的却放在那里未曾被动过。
我在其中挑挑拣拣拿了一些走向床铺,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动作艰难地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拽着衣服,眉毛皱了起来,“谁?”
“是我。”我出声道。
他顿时僵硬了身子,一时失去了所有的反应,好似一尊雕塑。
“听说你伤了,我来看看你。”我继续道。
他这才终于有所反应,声音发紧,“我无碍。”
他似乎很想问问我,但微微张口时却又咬住了下唇,一副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我也不想在此刻体贴他的意思,只道,“听宫人说你一直不曾上药,衣服脱了,我帮你。”
他顿时更加僵硬了,双手拢住了衣领,“不用。”
也许是觉得这样的拒绝太过生硬,他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我自己来即可。”
自己来?让一个瞎子给自己伤药?不用说别的,就连他裸露出来的手背上我便已然看到了伤疤,根本就未曾被好好上药包扎过。
“你的清冷高贵呢?现在知道紧张了?那日砸我的时候倒是丝毫不见手下留情。若是我那日反应慢了些,现在在你面前的便是一道亡魂了。”我看着他,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讽刺。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我不知那里是你。”
“你最好不知。”我并不想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继续道,“脱。”
他仍旧没有动,脸色有些泛白。
我有些烦了,“莫非还要我亲自帮你脱不成?”
他摇了摇头,惨白着一张脸去解自己的衣带,动作缓慢双手发颤。
我低叹了一口气,知我这般是真的吓到了他,便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这副身子哪里我没见过?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他的脸色更白了,看上去毫无血色,只是动作上倒是干脆了许多。如今这时节天气还很冷,他竟只穿了件单衣,解开衣带衣裳便落了下来。
在看到高渐离身子的那一刻,我总算知道了那日王贲为何要那般求着我不要生气了。
纵横交错的鞭痕落在高渐离的身上,浑身上下体无完肤。因为已经过去了几日,有些伤口已经结痂,一道一道如同蜈蚣一般遍布于整幅身上。
王贲打的很有分寸,细心地避开了要命的点,每一鞭下去都皮开rou绽,足以让人痛苦万分,但若是及时处理却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看起来相当熟悉此道。
我的手落在了他的胸前,数道鞭痕在此交错,直至此刻仍还在渗血。
我还记着不久之前他那副如同美玉雕琢一般的身体,莹白滑腻触感极好,同此刻这般鲜红狰狞对比强烈,实在是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
但我却又不得不承认,以高渐离这幅世间少有的身体,便是如此狰狞的伤痕落在他身上却也丝毫不显丑陋,反而增添了些凄美之感。那种破碎的、充满着毁灭与死亡的美感,比之之前竟更令人感觉惊心动魄。
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一点一点帮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