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居的包间门在七点半准时被人推开,李尚岐怀里揽着个身量与他无二的小男孩,朝陈知挑了挑眉。
陈知笑了笑:“换口味了?”
“这不是来给你赔罪了吗?”李尚岐笑着将怀里人身上的外套取走,露出李凛秋那张桀骜的脸和绑在身前的双手,被李尚岐轻轻推了一把,顺从地跪倒在地,低垂着头道歉,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任凭小陈总处置。”
陈知不是没见过李凛秋,他是李尚岐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在李尚岐口中出现的频率仅次于他手里的产业,只是没想到策划这一出的人是他,狠辣手段倒是有三分像李尚岐,可惜太过冒进、火候尚欠。
李尚岐已经坐到了陈知的对面,自顾自地开了酒,一时之间整间包间只有酒液倾倒流动的声音,但那声音很快又寂静下去。紧接着响起的是陈知伸手按铃的声音,服务员鱼贯而入,对跪在地上的人视若无睹,上了菜就立刻退了出去。
陈知淡淡扫了一眼李凛秋绷得极紧的背脊,忽然唤道:“小秋。”
“跪到这上面来。”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好歹也是李家少爷,陪酒会吗?”
“少爷”一词双关,李凛秋脸色一白,看李尚岐没有阻止的意思,咬着牙跪到陈知身边,凑到陈知手边的酒杯就着含了一口酒,艰难地靠近陈知,死活张不开邀请的唇。陈知嗤笑两声,抬眼去看李尚岐,对面心不在焉地垂着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陈知抬着李凛秋的下巴,让他咽下了这口酒,柔声道:“赏你了吧。”
陈知像是来了兴致,把玩着李凛秋手上的绳子,问他:“陪酒不会,那你告诉我,在李家这么多年学了些什么?”
李凛秋微微低了头,盯着陈知的动作屈辱道:“我身手还不错,小陈总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做保镖。”
陈知心里好笑,问他:“你的身手和尚岐比怎么样?”
李凛秋脸上显现出一点愤恨的神色,显然被教训过不止一次——说不定今天就是李尚岐亲手抓他过来的,闭了口不再出声,谁知道陈知摸了摸下巴道:“比不过尚岐倒是可以来做我的保镖,毕竟比尚岐厉害的话,我夜里要睡不安稳了。”
李尚岐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解围:“考虑这些?留条命,你随便安排些杂活打发了就是了。”
李凛秋怒目而视,换回李尚岐刻薄一笑。陈知摇了摇头,问李凛秋:“大学学的工商管理?”
李家子孙繁多,不可能每个人都给以最好的成长条件,规矩是想要什么就得自己挣,李凛秋今年不过二十岁,还在大学里读本科,打算走的正是管理产业这条路,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知道陈知为什么出此一问,他才不相信陈知放心让他参与经营上的事。
陈知果然顺着话题方向嘲讽他:“没什么用的小家伙,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怎么样?”
李凛秋捏了捏拳头没说话,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如果不能抓住什么,财富或者权柄,他就永远是被人看不见的存在,可以任人处置的玩物。陈知却是就这样放过了他,扭头朝李尚岐笑道:“李哥,这小家伙我可看不上,得给我点实际性的好处。”
李尚岐尝了口酒:“你尽管提,但我能给你的东西有限。”
陈知懒洋洋夹着菜,仿佛所说的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平常事:“我要李家。”
李尚岐捏了捏酒杯,镇定开口:“陈知,别说李家现在还不在我手上,就是到了我手上,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他开了个玩笑:“除非你来当李夫人。”
李凛秋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李尚岐。
陈知假装没看见兄弟俩的交锋,笑吟吟开口:“尚岐,我也不绕弯子,我不想让陈行来处理这事,我相信你也不想看见他。”
李尚岐没说话,算是默认。陈知敲了敲桌子:“做个交易,我帮你将李家收入囊中,你保证十年之内李家都不会跟陈家作对。”
李尚岐点了点头,微微放松地靠在座椅上:“跟陈家交好我不吃亏,你要什么好处?”
陈知眯了眯眼,笑得正直:“你掌权之后,李家所有清白的产业,给我三成股。”
她话里重点有两处,一是“清白产业”,二是“给我”,李尚岐只听出其一,没往深处细究,地上产业利润远不及地下,陈知开口就要三成,不算太多,正准备答应,突然问她:“给谁?”
他皱着眉:“你这···到底是要护着陈家···还是想自立门户?”
陈知摇了摇头:“都没打算,但多留几条路总不会出错的。”
李尚岐笑了:“我说你怎么变了性子开始管起事了,合着还是不打算管?”
“打打杀杀的,没意思。”
李尚岐难以赞同她的观点,但仍然笑着打趣她:“你这是跟昂然待久了,不食人间疾苦。”
陈知静了半晌,凝视着他:“不是逼不得已,谁想食?”
李尚岐没说话了,朝她举了举杯:“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