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铎走得急,进了吴党城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郡守府邸在哪,回头又找不见鸽子其人,眼看百姓四下逃窜,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副将体己,连问数位流民后,找到方向。
杨铎赶到郡守府邸时已经晚了一步,门板砸倒在地,地上躺着几具血淋淋尸首,旁边扔着几把卷了刃的刀剑,杨铎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骑马跑入园内大呼杨炎幼清和蝉予的名字,慌乱中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是副将。
“君上!!君上!!他们在那!!!”几个副将站在门口指着一个方向。
杨铎赶紧掉头出去,这一看不好,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
他看见面前空旷大街上,不远处躺着几个人,不知死活,几个伤者半跪半站,唯有高骨背着光,腰身笔直,他僵硬走到一人面前,举起剑就要劈砍,白刃反射了日光,刺痛杨铎的眼睛。
明似月?
高骨怎么拿着明似月?那不是杨炎幼清的剑吗!目光顺着明似月向下,那背对自己的人是……蝉予?
“刀……刀下留人啊!!”杨铎边喊边抖动缰绳冲过去,他手下的副将更利索,呼喊着冲上去,合力将高骨扑倒在地,他手中的剑本是对准蝉予脖子,一撞之下偏了准头,只听蝉予惨叫一声,明似月斜飞出去。
杨铎连滚带爬下了马,去看捂着脸惨叫的蝉予,看他脖颈无伤倒是松了口气。
“君上!高……乐府大人他……他抽了!”几个副将面带疑惑的松开高骨。
此时高骨躺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痉挛,口鼻喷出呕吐物,受轻伤的鸽子和赤面鬼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面朝下跪着,高骨这才顺利将秽物呕吐出来。
吐完以后,高骨深吸一口气,全身瘫软,动也动不得,他费力抬起头,隔着朦胧泪光看见杨铎将蝉予扶起来。
蝉予疼极了,高骨那一剑没能破开他的喉咙,却划过他的左眼,惨叫丝毫不受控制,痛苦直穿脑髓。
他长这么大以来,挨过饿,受过打,还在寒风中挨过冻,大难不死都熬过来了,自以为人间疾苦尝个遍,可谁知老天爷并不肯放过他,仿佛是惩罚他对人情的疏离淡漠,今日给他补齐了最后一遭。
蝉予叫的嗓子都哑了,疼痛蔓延了整个脑袋,连想法都麻木,他完好的右眼一边流泪,一边紧盯着正前方,杨炎幼清就躺在那里。
蝉予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最后一刻他是痛苦还是恐惧,那只他握过不知多少次的手松松张开,血污嵌入指甲,有几枚指甲已经乌紫,是刚才打得太狠伤到了。
蝉予挣脱开杨铎双臂,吐字含糊的向杨炎幼清爬过去。
与最后的对视不同,杨炎幼清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头微微歪着,双眼紧闭,若不是脖子上那道骇人的伤口,蝉予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幼……清……幼……”不知为何,他舌头发硬发直,说不清话。
挣扎着握住那只手,软的,热的,和刚才还在郡守府邸里一样,一切都没变,只有鲜血汩汩流出,shi润温暖了身下的土地。
“呃……啊……”蝉予张着嘴,哑巴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徒劳的摇晃杨炎幼清,却只让鲜血溢出更多,而杨炎幼清仍旧狠心的闭着眼,不理他。
你生气了?
气我骗了你?骗你衙内有密道?对不起……我错了……你骂我吧。
蝉予张着嘴,抖得越来越厉害,连那只被划烂的左眼都睁开,他看见一种可怕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青色,从杨炎幼清的发际线向下扩散蔓延,蝉予攥起袖子拼命地擦,想阻止它覆盖杨炎幼清的睡脸,然而无济于事,很快,杨炎幼清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高骨好狠的一剑,干脆利落,不留活路,蝉予的心被锥烂了,他的一切随着这青色走到了尽头。
杨铎蹒跚着走过去,跪下捂住杨炎幼清的脖子,温热的血ye从指缝中流出,他颤抖的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阵候……阵候有令……杨炎家……吴党……卿族……都得死……都……”高骨喘着粗气,殷红血ye从鼻孔流出,他将杨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话没说完,便昏厥过去。
“赤面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接梅三娘过来!!”鸽子知道这是神药过度消耗导致,嘱咐好赤面鬼,自己牵起一匹马,直奔西门去。
杨铎被高骨这一句话点醒,如梦初醒般看向周遭,现在晌午,阵尹攻破吴党,在城中大肆烧杀,他追随杨炎幼清而来,却到底晚了一步……
“君上,此地喧闹危险,还是早点离开吧……”旁边的副将小心翼翼道。
杨铎看着杨炎幼清,上次见他还是在赤泉宫,他拒绝了相国之位,不惜与自己兵戎相向,也要与自己的兄长阿姊在一起。
傻子,真是傻子,你抛弃一切,非要与他们在一起,可现在你孤零零躺在这,他们呢?
“我的十一弟……傻子啊……”杨铎痛苦叹息,潸然泪下。
吴党一役耗时月余,大破程军,俘虏各国战俘上万人,缴获刀剑不计其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