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床垫向下一沉,一只温凉的手探了过来,把贴在她发烫皮肤上的卷发轻轻拨开,又把一绺头发拢到她耳后。
随后,她的左手被牵了起来,修长的手指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她感觉到德拉科的拇指轻抚着她的指关节,划过她仍然戴在手上的戒指。
她的下巴颤抖起来,双眼虽然闭着,却依然刺痛。她也尽可能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她清醒的时候,他一直都守在她身边。当她再次醒来时,他还在那里,巍然不动地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手指偶尔会传来阵阵痉挛。
接下来的几天,她头部的疼痛逐渐减轻到了她能够忍受的程度。于是她也开始进食,从床上坐起来,温习妊娠指南,阅读《预言家日报》。
随着痛楚缓解,她的记忆也有了改善。整个意识空间仍然朦胧模糊,但过去的某些时刻会突然闪回到她的脑海中,每一幕都清晰得令她惊异,就仿佛她重新经历了一遍。
"你不是什么可以被代替的东西。你不必拼命让自己的死变得微不足道。你也可以成为对别人来说意义重大的存在。我之所以发那个该死的誓言,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她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德拉科便不再出现。起初她还以为那只是她的幻觉。随着她对他的回忆日渐清晰深刻,她又以为他现在之所以让她觉得如此疏离,也许只是出于他们此刻与过去天差地别的对比。然而时间不断流逝,她逐渐意识到他的确与她越发疏远,这让她的心情沉重无比,茫然若失。
当她因为疼痛而陷入紧张时,他便坐在她的身边,梳理着她的头发,握着她的手,并试图治疗她手指的颤抖。可当她渐渐清醒过来,开始尝试着和他说话时,他触碰她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坐得也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挪到床脚,最后站在窗边。
她和他说话时,他总是把双手背到身后。她问他问题时,他的回答也永远都是那般简练干脆。
他仍旧在那儿,只是离她越来越远。当她抬起头迎上他注视着她的目光时,他就会立刻移开视线,脸上带着怅然无奈的苦涩神情。
她不知道该从何忆起。
她试图回忆起她从前的样子。她想起了他,却又忘记了自己。她以前说话的时候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个从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她以前一开口便会喋喋不休。人们总是说她的话太多了。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自己可以谈论的话题。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她应该告诉他庄园里开了什么花吗?或者和他谈论该怎样堆叠卡片塔?又或者问他会不会折纸鹤—因为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所有那些重要的事情,她都觉得难以用言语去表达诉说。她生怕一旦开口,自己就会过度呼吸,然后发病。如果德拉科认为是他让她伤心难受,他可能就不会再来看她了,她就又会是孤单一人了。
在当初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中,她觉得自己成功坚持了下来,可是在如今白日里冰冷的光线之下,她才意识到她并没有做到。
她已经崩溃了。
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片。
她坐在床上,紧张地看着他站在窗前凝视着庭院里的树篱迷宫。
她的嘴唇不停地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却又犹豫着把话咽了回去。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又试了一次。
"你—你还好吗?"她问道。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话音刚落,她就想把它收回去,而红晕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很好。"
她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伸手抚平床单,掸平了床罩上的几处褶皱。
他站得离她那么远,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呃…"她终于开口,"你已经结婚了。"
他的双肩顿时僵硬了起来,可是好几秒钟都没有任何回应。当他转过身来看向她时,脸上已经戴上了那副无形的假面。
"到今年十月就两年了。"
她想要看着他的眼睛,然而他们目光相接不过片刻,她便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膝盖,觉得胸口裂开了一道深痕。
她不认为他曾经对她有过任何形式的承诺。在她所能回想起来的记忆之中,无论从前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都没有被明确定义过。
她也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娶她。
但他已经结婚了,而且这对她来说好像很重要,尽管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比起其他所有的事情—她会觉得它那么重要?
他被迫强jian了她三十次。她是他的囚犯。她怀了他的孩子。但她却坐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已经结婚的事实,因为其他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更加无从接受。
他在最后一战的三个月后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