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救助过很多动物。
他知道,如果捡来一只野猫,它可能会害怕得挠你,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捡来一只又高又壮的魅魔也会出现类似情况。
泽维尔知道自己让以撒不安了,这很好理解,从没有人正常地和他交往过,预料之外的好意反而使他警惕,但总有一天会好的,泽维尔很自信这一点。他既和尖酸刻板的上司打过交道,也驯养过被人遗弃在街头的老狗,觉得对待二者道理都是一样的,要不卑不亢,然后顺着毛摸。
所以,哪怕他现在被揪住了衣领,仍然输人不输阵,立刻调动面部肌rou,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以撒在原地僵持起来,谁也没开口说话。长椅上倍受冷落的玻璃杯看了觉得非常没劲,它肚子里的半口啤酒也寂寞地滚出一个新气泡,摇摇摆摆,浮到ye面,啵。
突然,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个男人顺着向下倾斜的草坪骨碌碌滚到椅子边上,咚!捂着脑袋嘶嘶地抽气,坡上灌木丛被压得凹下去,还挂住一顶男式的帽子;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提着高跟鞋的女人惊叫着跨过灌木丛跑过来,注意到栏杆边上这对基佬,声音突然拔高,冲上云霄。倒地上的男人扑腾了一阵才爬起来,四个人面面相觑,场面好不Jing彩。
“呃,这……”女人开口。
泽维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
“咳咳!”男人干咳。
“噗,要站在这里互相把对方的脸记住了再走吗。”在气氛最凝重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的以撒击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随后,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地,火烧眉毛地,面红耳赤的男人带着面红耳赤的女人、面红耳赤的泽维尔带着乐不可支的以撒落荒而逃。
“既然解释不清,何不干脆跟我坐实了算了?”以撒跟在后面笑眯眯地说。
“我不想真的对你说滚,以撒。”
“我说,那个金发妞真漂亮,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吗?”
“少瞎猜,”泽维尔说,“对了,酒杯呢?”
以撒一摊手。
“去拿回来还给老板,我没付杯子的钱。”
“你不是吧,这能有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没事带一只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杯子回家有什么意思?”
“那你没事带一个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魅魔回家又有什么意思?”
泽维尔的耐心完全耗尽了。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打算接下无意义的争论,不紧不慢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以撒先是感觉耳下的烙印烫了他一下,紧接着,一阵窒息感涌来,他瞳孔紧缩,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发出挣扎呼吸的嗬嗬声,就好像塑料膜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急促起伏的胸膛像在抽搐一样。
泽维尔看他这样,叹了口气,解除法术,朝以撒伸出手,要拉他起来,而以撒却试探着把面颊贴在他的手心里,没有压实,只是很轻地靠着,喉咙里发出讨好的细碎呜咽,目光很长时间都没有焦距。他被冷汗打shi的鬓发非常柔软,尾巴也蔫蔫地耷拉下来。魔法带给他的可能不止窒息,泽维尔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感受,只是默默决定以后不再用了。
“别这样,以撒,快起来吧,”泽维尔下意识后退半步,错过了魅魔眼睛里一瞬间的黯然,“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车上等你,好吗?”
好吗?
很少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商量的语气和以撒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但当泽维尔问的时候,他没能说出拒绝。
所以,以撒爬起来,乖乖去还了杯子,但故意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磨蹭着不肯出去。老板指指门外停着的雪佛兰问,车上坐的是你弟弟吗?以撒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什么弟弟,他心想,一定要说的话,泽维尔还算我的主人呢。
想到这个便宜主人,以撒心里就一阵烦躁。不过他四处打量,突然有了个主意:“我看见那边有楼梯,你住在楼上?”
老板说是的,下意识往楼梯看了一眼。以撒打了个响指,引回老板的注意,用尾巴圈着杯子,举起来在他面前晃晃。
老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条尾巴稳稳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他才哆哆嗦嗦地指着以撒的尾巴说:“天、天啊……这……”
“什么?你说尾巴吗?”以撒仍然卷着杯子,大摇大摆从酒架上拿了一瓶酒,用牙咬开盖子,倒了满满一杯,塞进老板手里,“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长尾巴的人呢,你喝醉了。其实今天一个上午都没有人光顾,我是你醉酒后想象出来的。至于这只杯子,还记得吗?你自己拿出来喝酒,也从来没有人借走过。”
“你在胡说什么?我明明有收到酒钱……”
老板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泽维尔付给他的钱,却被以撒轻巧地抽走:“不必烦恼,这也没存在过。”
不知不觉地,周围弥漫起一股香料的味道,老板抱着一整杯酒,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以撒,理智被满脑袋的粉色泡泡搅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