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身边逃开了,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我都刻意回避了他的存在,而他也没有找过我。
我知道这样的逃避很可耻,但我实在无法再一如往常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不知应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我逃了。
我对他有着太多太多太过复杂的情感,我理不清楚。
也许,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他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思考我这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思考那些出现在我人生之中的人,思考张良和王贲。
我的大脑里现在有太多太多东西,涨得我生疼。
我日日守在王贲的床前,希望他能够睁开眼睛,并且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但我等了那么久,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一刻。
我甚至开始感觉到绝望。
如果王贲真的死了,我又该如何?
是张良杀了王贲。
我想,如果王贲真的死了,那么我会想要杀死张良。
然后呢?王贲死了,张良也死了,我曾经敬爱着的父皇也形同陌路,我先前为改变历史所做出的努力也都不过是一个泡影。
我要如何活下去?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或者说,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我觉得很痛苦,于是我开始喝酒。
酒当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把自己灌醉,便不必再有那么多的忧心。
我坐在王贲的床铺之前喝酒,一坛又一坛。
就好像那些少年时代里他曾经在我面前不停地喝酒,以掩盖他对我那些情思时一样。
我知道知道我终还是要活下去的,也迟早得面对一切,但人总会有软弱之时,我便是软弱那么几天,也没有关系吧?
我看着床上的王贲,恍惚之中想起我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画面转换时却又成了张良朝着我时那优雅而疏离的笑容,离开前一夜时我同张良的抵死缠绵。
而最终,我看到了嬴政,看到了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也看到了历史奔流而去朝代更迭天下分合千百年的时光。
酒让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失去了rou体的幽灵,漂浮于天空之上俯瞰整片大地。
一直到有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酒醉之后的视野并不清晰,但好在那的确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看着我,眉毛皱得很深,“通武侯这般状况不宜闻到酒气,你跟我出来。”
我不置可否,摇摇晃晃就跟他出了门。
外面的天穹是一片墨色,时值朔月并无月光,几点星子散落其上,璀璨夺目。
我抬头看着这天空,忽而感觉唯今的自己好似不过便是其中一粒茫茫尘埃。
我忽而朝前跑过去,跑得又快又急,仿佛在追逐着什么我未知的东西。
此处的地面并不平坦,前方是一个倾斜的小山坡,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杂草,还星罗棋布地散布着一些鹅黄或者纯白色的野花。我一路向上冲去,一直跑到了坡顶,抬头看向那一片广袤无垠的夜空。
但我似乎无法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在我刚停下脚步没多久时,此刻这般不听使唤的身体便被什么绊了一下,朝前扑倒过去。
我朝前扑倒,并且眼看着就要滚落下去,而一个人的忽然出现却稳稳地止住了我的身形。
他本是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如今倒也这么快便赶上来了。他朝着我伸出手,似乎想要将我拉起来。
我看着他许久,醉酒后的视线朦朦胧胧,此刻看上去倒是生出几分仿佛身处仙境的玄妙之感。
我朝着他笑了,这一刻我好似暂时性地忘却了那些世俗纷扰,我身陷于这场美好如同幻觉的梦境之中,忽而朝着他扑了过去。
毫无防备之下被我扑倒的后果就是我们两人一起朝着坡下滚了过去。夜半的草地上还没什么水汽,几圈滚下去后身上却也不免沾了些草梗,有些痒痒的。
这样的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抱住了我将我的头护进怀中,而后于滚动的过程之中强行调整了角度,使我们两人与坡面由相平变至了相垂,于是我们便那样停在了半山腰上。
我从他身上抬起头,这一通天旋地转之后我的头更晕了,明明只是伏在他身上,却觉得自己好似整个人都在摇晃。
我伸手替他将他发间的杂草理了理,却独独留下了一朵米白色的小野花,正正好好地簪在他的耳畔。
于是我又笑,我说,“果然不论如何,你都是这般好看。”
他却并没有朝我笑,反而皱起了眉,好似对我的话非常不赞同。
莫非觉得我将他与野花作比,辱了他?
于是我又伸手将他发间野花也除去,低下头去亲吻他那紧皱着的眉头。
“毅儿还是多笑笑罢,我喜欢你笑。”
末了又补了一句,“此前我竟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