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仁穿着粗役的衣服趁乱逃到后门,在其他人都大喊着走水了快救火的时候,荀仁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
这马车陆陆续续走了将近一天的功夫,荀仁起初还紧张得很,在车里坐立不安,风吹草动都要心惊胆战一下,生怕被人发现追了过来。可接连许久,马车仍然是安稳地向前走着,直到荀仁终于忍不住探头出去,发现已经快出了京城,一路上仍旧是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驾车的人带着斗笠,荀仁看不清他的脸,只好掀开前面的帘子喊道:“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公子吩咐的,你不要多问,只管坐车安稳走就好了。”那马夫并不直接解答,嘴里吆喝着驾又甩了踢踏快走的骏马一鞭子,那拉着车的马便更加飞快地跑起来,晃得荀仁颠三倒四差点摔下去。他只好抓紧手边的门框继续喊道:“那位公子可是我三姐……荀梨蕊小姐请来的先生?他与我三姐是何关系?”
“你这人,问题颇多,煞是烦人。”马夫不耐烦地回吼道:“你只管坐马车,不出傍晚我们便能到地方了,到时候你找公子自己问去,我才不管这些麻烦事呢。”
这马夫果真是公子的人,两人说起话来都是一个口气,嫌麻烦不想管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荀仁自讨了没趣,只好坐进马车里干等着。坐了不一会,困意便渐渐袭来,荀仁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是被那马夫晃着肩膀推醒了。
“别睡了,别睡了!到地方了,快下来!”
“嗯……嗯?这就来了。”荀仁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句,揉了揉干涩的眼皮,逐渐看清眼前的事物。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暮染天际,火烧红云,人影稀疏的小村落中只有几个耕田归家的农夫,扛着锄头叼着烟袋,慢吞吞的披着霞光向家走着。丛丛青砖红瓦的矮房屋中,唯有一栋高楼坐落中央平地而起,雕栏画栋,气势恢宏,在这一水的平房群中十分瞩目。荀仁跟在马夫后面下了车,一抬眼便直对着高楼的大门。这门极高极宽,仿佛彰显着主人的气派,虽是简单以木作门,不加缀物修饰,但用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木门在夕阳下反射出棕红色的光亮,即使未经雕刻,其天生的花纹仍蜿蜒曲折,仿佛水波荡漾,看起来像是上了年头的好木料才有的独特纹路。
荀仁一打眼便知道这又是个有钱的主,他虽用得不多,但在荀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却是见得不少。只是这样上好的木料,荀府都是用来做桌椅招待来客的,像这样财大气粗直接雕成门的还是头一次见,叫人忍不住咂舌。
一进了高楼,这一层是顶普通的酒楼一般的装饰,桌椅摆放整齐,各式各样的菜单在柜台上挂着,幽幽熏香自燃炉中缓缓飘出,从窗户里眺去便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绿野金田,接连着暮天一色,甚是漂亮。可怪也就怪在这里,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做了这样一个气派的酒楼,又是给哪路的客人备下用的,这老板不怕吃了大亏吗?
紧接着上了二楼,放眼望去是曲折的回廊,数不清的屋子房门紧闭,门口都别着一从幽香别致的花束,挂着代表名字的木牌。什么地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啦,这些客房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然而马夫的目标仍然不是这里,他带着荀仁左拐右拐,到了一堵密闭无缝的墙前住了脚。荀仁正疑惑着,只见马夫抬手敲了敲左上角处,又敲了敲右下角,那原本光滑无暇的墙面突然蹦出一个暗格。荀仁吃惊地瞅着,暗自记下这马夫左拧三圈,右拧两圈,这堵后墙突然咚地一声竟缓缓旋转开了。
这!
荀仁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那马夫瞧见他的反应倒是十分得意,昂首挺胸地率先走了进去,还故作冷然地扔下一句:“跟上。”
荀仁暗自定了定神,脸上又恢复一片平静的样子。他跟在马夫的身后又上了一层台阶,身后的石墙慢慢自己转了回去。这才来到了酒店的三楼,也是这里的顶楼,寻常人无法得以窥探的、这栋酒楼真正的秘密。
三层的空间比一二层小了许多,因而在外面望去这高楼好似一座三层宝塔,由下至上,逐渐窄小。从楼梯口拐过,便径直来到一Jing微细雕栩栩如生,以玛瑙宝玉、锦穗金线装饰浮夸的厅堂大门。马夫抬手敲了两下,而后双手后负,挺直腰板站立在门口,一改方才得意的神情严肃地道:“公子,人带来了。”
“来了!”
里面倏然传出一道激动的女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跑步声音,间或夹杂着一句“你慢点”的无奈男声。大门猛地被打开,一道倩丽的身影瞬间扑倒了荀仁身上,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小仁!你终于来了!”
“啊……三姐!”荀仁楞了一下,鼻头一酸,缓缓抬手抱住眼前这记忆中十分高大,如今却已经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少女。荀梨蕊抽了抽鼻子,就这样抱着荀仁哭了起来,呜咽的声音听得少年一阵心疼。他眼眶一红,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一道有些年迈佝偻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门口。虽然上了年纪,却仍能看出几分当年清隽,虽略带倦意,却仍然用温柔地眉目注视着